第327章 难道也被戴了绿帽?(八千)

人与禽兽,不可混而居之!

一阵凉意渗透心扉,胳膊上泛起一层细密的寒栗。

是毛骨悚然?

是难以置信?

宋言早已知晓宁国朝纲败坏,士大夫高居庙堂,把控一切,却怎地也未曾想到居然会如此夸张。

纵然是士大夫阶层权势最为夸张的宋朝,士大夫敢喷的皇帝满脸唾沫;纵然是士大夫极为张狂的明末,士大夫敢弄死一个又一个皇子,皇帝,明面上一个个还是忧国忧民,爱民如子,像宁国这般公然宣称百姓乃禽兽,绝对是头一遭。

先秦时期修筑长城,是为了防备异族入侵。

始皇帝勾连长城,是为了不让匈奴马踏中原。

就算是特不靠谱修建隔离墙,也是为了防止边境移民。

像宁国这般,为防备自家百姓而修筑高墙的,绝对是独一份。

宋言呵了一声,今日算是长见识了。

宁国,当真是烂透了。

烂到根了。

宋言甚至都震惊于这样一个腐朽到极致的政权,究竟是如何维持到现在,居然还没有崩溃的?或许,正是朝堂上的各大势力之间,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才一直维系着宁国的存在。

宋言不得不认真思考一个问题,就算宁和帝真的重新执掌了宁国的权力,他能改变这一切吗?

做不到。

这是宋言深思熟虑之后的答案。

宋言并不否定宁和帝的水平和手段,他是个相对优秀的皇帝,但距离秦皇汉武唐宗宋祖这些还是有着极大的差距,又缺少朱元璋那般动辄九族消消乐的狠辣,即便宁和帝重新掌握权力,他能改变的地方也是极少的。

他或许可以压制杨家,可以祓除白鹭书院的影响,可终究不能和世家门阀以及文官士大夫彻底撕破脸,因为他身边的力量主要便是由世家门阀和士大夫构成。

宋言知晓房海的意思,于房海心中,宋言这个宁和帝的外甥女婿,天然便是保皇派的伙伴。

曾几何时,宋言也是这样认为的。

可在看到这一面高墙,在听到那一句人与禽兽,不可混而居之之后,内心深处这样的想法受到了冲击和撼动。

于宋言看来,现在的宁国需要的或许是一场酣畅淋漓的……革命!

不知在这宁国,来一场打土*,分*地,最后会是怎样的光景?

“是不是觉得很离谱?”房海于旁边观察着宋言的面色,宋言的脸上一片漠然,似是毫不在意,可最初那一瞬间的惊悚,还是瞒不过房海的眼睛:“我也觉得难以置信,虽然说起来,房家算是这个政策的既得利益者……”

“可是,我很怕啊。”

“很怕在不久的将来,就因为这一堵高墙,因为那一句禽兽,导致我们都被人砍了脑袋。”

房海吐了口气,目光凝视着面前斑驳的城墙,城墙上也有禁卫军驻扎,数量甚至比外城还要密集,身上也都是银亮的盔甲,手中都是锃亮的长刀,更有巨弩架于城楼,不知这巨弩,究竟是防备异族入侵,亦或是防备自家百姓?

“据说,当初定下这规矩的时候,也是有一些人反对的,然更多的士大夫却是想要去享受那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最终反对也没什么用处,墙建了起来,内城,外城分了开来。”

房海继续说着:“大抵便是那时候,士大夫的地位实在是太高了吧,高到前所未有的地步,皇帝薨逝之后,便给了一个仁宗的庙号。”

“当真没人能看出这堵墙的祸患吗?”宋言抿了抿唇,有些疑惑。

房海笑了笑:“怎么可能!”

“能入得庙堂的,又有几个是蠢笨之人?接下来几十年,偶尔也有人提出要将城墙拆除,终究都是不了了之。或许,朝堂上绝大多数人都能看清楚这堵墙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可是啊……有些东西,享受过了,再想要将其舍弃,就很难了。”

“或许,不过只是醉生梦死罢了。”

“走吧。”摇了摇头,房海似是已经没有太多兴趣继续说下去,引着宋言等人便入了城。

内城和外城的区别自然是极大的。

只是一堵墙,俨然两个世界。

没有外城的拥挤和喧嚣,内城显得格外安静。

青石板铺成了路面,平整,光滑,便是马车行走在上面也感觉不到半分颠簸。没有沿街叫卖的摊贩,偶尔能看到一些酒楼,店铺,大都妆点的金碧辉煌,属于那种一看装修就知道非常昂贵的类型。也有人行走于街道,大都不会高声喧哗,便是说话也只是低声交流着什么。庶民,自然也是有的,多是某些府邸的下人。虽然嘴巴上说着人与禽兽不可混而居之,但需要有人伺候的时候,也不是不能网开一面。街道两旁的商铺后方,便是依次林立的阁楼,园林,宅院,每一栋都是古色古香,优雅的美感与低调的奢华并存。

每隔几十步的距离便能看到两个禁卫军,相向而立,位于街道两侧……这里不是有禁卫军巡逻,这里到处都是禁卫军。

一行人拐了一个弯,兜兜转转之后,便来到了一栋府邸前方,房府两个鎏金大字,于阳光下泛着耀眼的黄。

这宅邸,自然是要比松州府的宅子更奢华一些的。

作为房家嫡子,房海地位是很高的,虽说世子之位因着房俊的死,有了些微的松动,可宅子里的下人,却也不敢对房海有半分不敬,更何况,就算是不继承国公的爵位,房海本身也是一个侯爵。

没有半分怠慢,无论是房海带来的家丁,还是跟着宋言过来的十个黑甲士,全都得到了妥善的安排,稍稍奇怪的是,偌大的宅子里,却是见不着主事之人,房海询问了一番之后方才知晓,他的那些兄弟姐妹,以及侄子侄女,大都不在家中,因着上元将至的缘故,各种诗会茶会数不胜数,都已有了邀约。

于这些人,房海也不是特别在意,吩咐厨房那边准备了一下中午的饭食。

待到一顿午饭结束,已经过了午时。

下午时间,房海本是准备带着宋言熟悉一下东陵城,只是忽然想起自己的奏章都还没有准备好,无奈之下只能留在家里准备奏章,原本准备安排府内的一个管事跟着宋言,也被婉拒,一个人出了门。

当然,说是一个人,宋言也清楚,小姨子定然在某个地方悄悄的跟着自己。

安全方面用不着担心。

一路走过。

房府,杜府,崔府,张府……大抵都是一些朝廷大员的宅邸,皆是奢华,高雅。路上也遇到不少人,虽觉得宋言的模样有些面生,却也没人感觉奇怪,毕竟朝堂之上人来人往,出现一些新面孔也实属正常。

偶尔经过一个绸缎布庄,便见着几个大家小姐于其中挑选布料,内城的绸缎庄子自然和外城的不一样,里面几乎都是云锦,蜀锦,这样的名贵料子,宋言大概知道,其中最值钱的应是一种叫做云烟纱的料子,据说布料极为细腻,半隐半现,如云似烟,颇受王公贵族的喜欢。

一匹云烟纱的价值,许是比得上十匹优秀的战马。

那可能是一个普通五口之家,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银钱。

而那小姐大抵只是问了一下有没有云烟纱到货,价格上是完全不在意的。

又走过了一段距离,便遇到了一个茶庄。

陆羽茶庄。

不知道是不是那位写下了《茶经》陆羽……想来应该不是的,毕竟这时候的陆羽应是还未曾出生。

茶庄被一些公子小姐包了场,里面正在举行诗会。

这种地方举行的诗会,自然跟群玉苑,青楼这种地方的诗会不太一样,没有敲锣打鼓,没有琴音袅袅,没有妓子搔首弄姿,一群公子小姐,相向席地而坐,面前便只有笔墨纸砚,主座上有一个竹筒,竹筒内有许多竹签,抽中哪个竹签,便以竹签上的题目作诗,填词。

每每有某个公子新作出炉,就会邀请一名小姐将自己的诗词念出,便能得到一番夸赞,随后便有另一名书生,拿出一份更为优秀的,才子们互相较劲,身段婀娜的佳人又给这些才华赋予了一层朦胧的暧昧。

品茶,作诗,倒也风雅。

尽管,于宋言看起来这所谓的诗会,更像是一个相亲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