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不似辽东,便是冬日也不会太冷。
烈日高悬。
长安街头却是一片死寂。
马车于青石板上破碎,两匹死去的战马,七个被洞穿了脑壳的士兵,汩汩而出的鲜血染红大片路面,散出令人作呕的腥臭。
赵丰呆立原地。
郭胜浑身发抖。
剩下的禁卫军喉头发干,只觉一股股凉意从脚底板直冲脑门。相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眼神中的惊惧,他们默默收起刀,身子向后退去,当洛靖轩叫出那一声姐夫的时候,他们便已经明白这不是自己能参与进去的事情,为了那二两银子,不值当的。
地上已有七具尸体,谁也不想变成第八具。
洛靖轩这个东陵城出了名的刺儿头,此时此刻乖巧的立在宋言面前,脸上是讨好的笑。
洛靖轩的父亲是晋王。
晋王和洛玉衡是亲兄妹。
按照这层关系,那洛靖轩和洛天璇便是表姐弟了。
如此叫宋言一声表姐夫倒也没问题,只是洛靖轩为了表示亲近,便将那表字给去了。
一阵凉风吹过,赵丰激灵灵的哆嗦一下,总算是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吞了口口水,眼神中似是还有不甘,于这京城之中,他算不得什么顶级权贵,却也从未这般屈辱,脑子拼命在思索着,东陵城的几个公主他不敢说熟悉,但还是认识的,那驸马自是也见过,眼前的少年绝不是其中任何一个。短暂迟疑,赵丰还是上前一步,悄悄拽了一下洛靖轩的衣袖:“世子殿下,您莫不是认错人了,他怎会是你姐夫……”
洛靖轩讨好的脸色瞬间变的凶厉,呼的一下,一巴掌便甩在赵丰的脸上。
pia!
那叫一个清脆。
赵丰半边脸瞬间红肿,五根手指印浮现出来。
“闭嘴,本世子怎会连自己的姐夫都认不出。”洛靖轩骂道,然后转向宋言,凶厉的面色又迅速变的和煦,笑容满面:“姐夫,您莫要跟这种东西一般见识,他就是个脑子有病的,犯不着。”
宋言嗤的一下笑了:“见识倒也犯不上,我只是好奇,这世上怎会有人故意讨打。”
“都说他是个脑子有病的,这也正常。”
赵丰垂下脑袋。
脸火辣辣的疼,宋言的耻笑,洛靖轩的鄙夷,还有四周各式各样的目光,好像一把把锐利的刀,戳在赵丰的心头。
是煎熬。
是愤怒。
是怨毒。
旁人看不到的地方,那一双眸子猩红无比,仿佛充血。
偏生眼前这些人,他一个都惹不起,无论有多么煎熬也只能忍着,憋屈的快要让他疯掉。
“说起来,自从上次见面之后,也有几个月了,世子殿下……”
洛靖轩忙摆着手:“什么世子殿下,姐夫实在是太客气了,叫我名字即可。”
至于这几个月……如果不算经常在噩梦中出现的死人头,那大抵还算是不错的。谁能想象,那一座座京观,京观之中一个个腐烂的散发着恶臭,流着浓水的头颅;头颅上一双双黑乎乎的眼眶,对他们四个还尚未加冠的少年,是怎样一种冲击。
自从当初离开宁平之后,洛靖轩就无数次的后悔,当初不应该为了一点颜面,去纠缠明月,更不该跑到宁平县城外,去参观什么京观……参观这玩意儿,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原本,洛靖轩是有些不太瞧得上宋言的。
毕竟赘婿啊,名声实在是不太好听。
可自从见着那一座座京观之后,洛靖轩便在心里将宋言划归绝对不能招惹的存在之一。
比宁和帝还要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