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若愚拼尽全力将明曙朝灵阵中央扔去。
刹那间,长鲸行也爆发出一声巨响,剑阵轰鸣,深渊毕现。孙夷则拽着傅及躲到一边,张何也被何以忧拉了一把,施未却是感到肩上一沉,有个滚烫的东西烫了下他的头顶。
“好小子,不愧是我儿子。”
轰鸣之中,仿佛有个熟悉的声音在笑他。
施未回头,看了眼屹立不倒的斩鬼刀。不知是不是眼花了,他像是看见自家那个死老头,叼着烟斗,翘着二郎腿坐在刀柄上,烟雾缭绕,笑得一脸褶子。
施未从悬崖下边爬上来的时候,就知道死老头没了。
那么大个茅草屋,好吧,也不算大,说没就没了,那么个活蹦乱跳,一巴掌能把他从山这头扇到那头的老烟枪,也没了。
施未出发前只来得及在一片废墟上插了三炷香,简单磕了两个头。
好像也不是特别悲伤。
施未当时这么想的。
只是这会儿,望着那把刀,他忽然很想说些什么,就低低地叫了一声:“爹。”
刀柄上那人似乎看着他笑了笑,就消失不见了。又或许,这一切都是他的幻觉。听说,人在气力耗竭的时候,都容易产生幻觉的。
施未撇了撇嘴,又叫着:“爹,等我回家,我再给你买点酒。下辈子你记得,别抽烟,酒也少喝。”
他像是累极了,往地上一趴,哽咽着:“爹。”
孙夷则紧紧拉着傅及,望着天边云雾错愕不已。
灵气恍若天上而来,鲸出沧海,雁过九州,声扬四海。
薛闻笛在封山大阵中迷失了方向,他置身于这片海中,不断搜寻着,不断失望,不断朝前走。可是这汪洋大海,他如何能过?他在浅滩,在海的这一端。
他快崩溃了。
他找不到他要找的人。
他心爱的,想要厮守一生的那个人,真得像一条归海的鱼儿,再也找不到了。
薛闻笛攥紧双拳,向这片浩荡汪洋走去。
云的尽头,站着一个人,一个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的人。
“小雪?”
薛闻笛愣着,怀疑自己在做梦。
“走吧,我带你去找他。”孙雪华向他伸出手,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冰山也是会笑的,也会在日光之下融化。
薛闻笛哽咽着:“我找不到他。”
“我知道。”
“我怎么会找不到他呢?”薛闻笛在挚友面前,卸下了自己所有的伪装,“是我没用。”
孙雪华静静地注视着他,没有言语。
“对不起,小雪,我应该早点想起来的。这样也许你就不会以身殉道,临渊也不会元气大伤了。”薛闻笛怔怔地落下泪,孙雪华温声说道:“守护临渊,本就是我的道。无论你是否想起,我都会选择这条路。”
他笑意深了些:“小楼,你是我这一生最好的朋友,我希望你平安。”
时间恍惚中又回到了数十年前的那个夜晚,十六岁的孙雪华极为郑重地对自己说:“你一定要平安,这是我的心愿。”
薛闻笛泪流满面。
孙雪华再次伸出手:“走吧,我带你去。”
“你怎么事事都有办法?”薛闻笛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因为我是小鱼的舅舅啊。”
孙雪华还是会开那种,只有他本人觉得好玩的笑话。
薛闻笛掩面而泣。
瀚海层云,鲸波万里。孙夷则望着那云蒸霞蔚的壮阔景象,喃喃着:“是大师伯回来了。”
傅及也抬头,隐隐的,天上飘了雪,一片两片,渐渐变大,落满了整个视野。
雪霁初晴,天方明也。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喜欢小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