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之繁接到她哥的电话,气到牙都在抖,她哥说已经在卖陆家嘴的房子和车了,等房子和车卖出去就能填上窟窿。祝之繁让他报警,他不听,只说自己没时间了,三天之内凑不到第一笔偿还债务的资金,自己就要被剁掉一只左手。祝之繁让他找爸妈去,他哥又没那个胆子,怕自己不是没了一只左手,而是整条命都没了。
祝之繁冷笑一声,半个亿你都借得下手,这会儿说自己没胆报警,没胆告诉父母?左右拿捏死了她,她就非得当这个冤大头是吧?可又有什么办法,从小到大,偏偏就这哥哥还管着她一点,她还是于心不忍,不能见死不救,于是挂断电话前尝试性地问了一嘴:你要多少?
五百万,她哥说。
听到这个数字,祝之繁倒吸了一口冷气,她哪儿有那么多钱?她哥却说,你男朋友不是开了个科技公司很能挣钱吗?问他借就是了,又不是不还他。我的房子和车都是核心资产,流通性很高,在上海俏得很,只不过变现需要时间而已。
挂了电话,祝之繁就烧了一桌的好菜,把江与舟从公司喊了回来。
她没想到,江与舟会拒绝自己的借钱请求。五百万,对于那时候的江与舟来说根本也算不了什么。
江与舟慢条斯理地从腿上摘下餐布,表情冰冷地放在了餐桌上,凉凉看了她一眼,字字珠玑攻心地说:“繁繁,你有没有想过你不幸的根源,其实就在于你太过渴望幸福?我是一个心冷的人,如果有人伤害过我,回过头还向我寻求帮助,我根本都不会多看他两眼。一个赌徒,等到开口向别人借钱的时候,皮囊之下其实早就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了,费尽心机而已。你怎么知道他说的房子和车在卖是真的?要是早就做了抵押,目前在被银行拍卖抵债呢?也许他只是在坑你而已呢?”
祝之繁语噎,只觉得江与舟好陌生,也或许是她从来都没看懂过他这个人,他一直就是这样而已,是她的滤镜美化了他。
天才多少都是自私自利又极度精明理智的,她曾经迷恋他身上的那份卓绝智慧,在那一刻突然就成了讨厌。
她讨厌他总是在这种关键时刻,理智地一遍遍分析客观主观因素,那是她的哥哥啊!这个世界上为数几个对她好的人之一,她想在对方绝望的时刻拉他一把,又有什么错呢。江与舟总是对她哥嗤之以鼻,觉得她哥不学无术,三十好几的人了成天不务正业混夜场,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在轻鄙她哥的同时,其实也在伤害着她的自尊。
喜欢上一个天才,总是能在很多时刻衬托得自己像一个一无是处的笨蛋。
就像一个琉璃般的梦终于到了破碎的那一天,她以为这么多年,她飞蛾扑火似的不惧他一次又一次地推开自己,总能换来他一次的留恋与心软,原来这一切只是她的错觉而已。
关键时刻,他还是会一如从前那样,轻易将她推开、丢下。
他不会借她钱的,认识到这一点,祝之繁万念俱灰。不是因为他不借她钱这件事本身,而是突然累了,再也不想听他那些头头是道的各种理性分析。
为她任性一次又怎么样呢?她要的不是五百万,而是想看见他的诚意,证明一次,漫长的岁月里,他也爱上了她。
在一起那么多年,甚至以后打算背井离乡,就此陪他在纽约度过余生,到头来却发现,原来一切都没有任何改变,依旧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
江与舟的分析像一个预言,祝之繁一气之下回国,才发现她哥说的一切真的是谎言。她像一只落入樊笼的雀,被她哥视为刀俎之下的鱼,陆家嘴的房子和他名下的几辆车确实早就抵押出去了,她哥甚至动了心思,让她把静安的小洋房先卖了帮他填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