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王彦平的内心一直忐忑不安。昨天他就打电话给蒋勇军，打算见面，可电话接通后才得知蒋勇军不在金湖县。

或许是经过长时间的内心挣扎，他的想法又有了变化。于是，他想着再试探一下杨明，便主动给王顺打电话，他邀请杨明吃饭，顺便表示一下。其实王顺把这事忘了——最近忙着筹备新厂，忙得不可开交。经王彦平一提醒，他直拍脑袋，连说自己“该死”，随后便请王彦平给杨明打电话，询问他晚上空不空，请他吃饭。王彦平这才拨通了杨明的电话。

王彦平的主要目的并不是撮合王顺和杨明吃饭，而是想再次试探杨明：看看他不是会接受宴请，或是接受王顺的礼品。如果杨明接受，自己或许还能开口提新峰水泥厂的事；如果杨明不接受，他就得赶紧把钱退给蒋勇军。

挂了杨明的电话，王彦平靠在楼道墙壁上，手心里的手机还在发烫。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后槽牙咬得发酸——刚才杨明在电话里说“心意领了，饭就不吃了”时，那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偏偏让他脊梁骨直冒凉气。

他掏出烟盒想点根烟，抖了三次火柴都没点着。最后把烟狠狠摁灭在垃圾桶里，掏出手机时屏幕亮了，他再次把电话拨给了蒋勇军。电话接通后，蒋勇军说自己在“江南茶楼”打牌，让王彦平有事就去那里找他。

王彦平打了辆出租车，出租车一路疾驰，看着窗外发呆。匆匆赶到“江南茶楼”后，他在最大的包厢里找到了蒋勇军。只见他正和一群人围坐在一起德州扑克。蒋勇军他们玩得很大：一百的底注，打一牌下来，至少一两千。按这种赌注，手气差一晚上输几十万也不稀奇。

打德州扑克，对场面局势判断、心理素质、应变能力等要求极高，更能刺激肾上腺素。这种玩法有时比的不是牌面大小，而是谁更沉得住气、心理素质更硬、判断更准，谁也不想胡小牌，因为没几个钱。

不过，王彦平今天不是来打牌的。他进包厢跟其他人打了招呼，便拉着蒋勇军走到外面，将拎着的两大盒“茶叶”递过去，说道：“蒋镇长，耽误你点时间。是这样的，现在县里正严打企业违规，局里三天两头查廉政。所以，你们之前送给我和杨局长的钱，杨局长坚决不收，还严厉批评了我，让我立刻把钱退给你们。钱我已经带来了，请你转交给蒋总他们。”

蒋勇军没想到王彦平是来退钱的，愣了片刻后皱起眉，很不高兴地说：“王哥，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一本正经、不近人情了？我早就跟你说过，你们帮我们办好解封和扶持名额的事，这些钱都是你们应得的辛苦费。你不要，别人照样会要，何必当这个‘冤大头’呢？而且还得罪人。你想想，你现在把钱退给我，首先就得罪了我。再说，环保局不止杨明一个领导，还有方局长、赵局长，要是他们收了钱而知道你不要，你又得罪了他们，对不对？所以我劝你还是把钱带回去。而且我跟你说过，我已经跟市里的领导打过招呼，杨明他不会那么不识抬举的。你可以告诉他：这钱只是过节的小礼，等厂子解封、拿到扶持名额后，厂子还会按规矩把你们应得的辛苦费补上。”

“王哥，我们也算相交多年，我对你们环保局也很了解。恕我直言：厂子给你和杨明辛苦费，你们为厂子开绿灯，说白了就是互惠互利。你没必要因为收这钱觉得有愧，也不用觉得欠人情。只要事情办好了，交易就算成功，彼此谁也不欠谁，对不对？”

王彦平纠结地皱着眉，苦笑道：“蒋镇长，实话跟你说，今天我本想把钱送给杨局长，但面对面时，我心里直发虚，根本不敢提这事。杨局长这个人身上有股正气，让我心里发怵，根本不知道怎么开口。所以我想来想去，这钱必须退给你们。不过你放心，我即使不要这钱，也会帮你们在杨局长那里做做工作，让他别太较真，该灵活处理的就灵活处理。这一点请蒋镇长您一定放心！”

蒋勇军听他语气坚决，知道今天这钱非退不可，眼珠一转，说：“王哥，话说到这个份上，你非要退钱我也不好说什么，但这钱不是我拿的，是我堂弟蒋成光给的，你得当面退给他才行，这样对你也有个交代，是不是？”

王彦平连忙点头：“蒋镇长说得有道理，那麻烦你给蒋总打个电话，问问他现在在哪，我这就把钱送过去。”

“行，你先在包厢里坐会儿，我去打个电话。”蒋勇军示意王彦平进包厢，自己则走到了外面。

蒋勇军怎么可能让王彦平这么轻易把钱退回来？送钱给王彦平和杨明，本就是他“一石二鸟”的计划：主要目的是解封水泥厂、拿到扶持名额；其次是想用这钱拿捏杨明，让他以后不敢嚣张，毕竟厂子以后还要扩大，少不了麻烦他。所以无论如何，这钱必须留在王彦平手里。只要他没退钱，不管有没有把另外的三十万给杨明，到时候杨明都脱不了干系。

但王彦平今天把话说到这份上，要是坚决不收，万一他脑子一热把钱交给纪委，那就白瞎了。于是蒋勇军只能先想办法周旋，便打电话给代理厂长蔡文辉商量。厂子的事主要由蔡文辉主导，蒋勇军行方便，至于蒋成光，那是个“棒槌”，遇到问题他都是直接找蔡文辉商量的。

电话接通，蒋勇军说明情况后，蔡文辉顿了顿说：“钱肯定不能让他退回来。这样吧，他不是喜欢赌钱吗？就说蒋总正在赶过来，让他等一等，然后想办法把他哄上赌桌，让他把钱输光。钱输光了，他自然就没法退了。”

“要是他就是不下场呢？”蒋勇军皱眉问道。

“不下场也好办，想办法拉他上楼洗脚什么的，给他整点儿麻烦，又或者等他从茶楼出来，找俩兄弟跟他‘借’点钱花花，他也不敢报警的。办法多得是。”

蒋勇军一听，眼前一亮，嘴角勾起冷笑：“还是你有主意，行，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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