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亲眼看着君上咽下最后一口气,他亲手为君上擦拭身体,他亲手为君上穿上寿衣,他亲手……将君上放入了那口冰冷的棺椁之中!
可眼前这一幕,又该如何解释?!
他冲到软轿前,死死地盯着那张熟悉的面容,想要看得更真切一些。
软轿上的‘魏无忌’,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随后,他朝朱亥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来。
朱亥的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是凭借着本能,一步步挪到了过去。
就在此时,一道熟悉的声音,通过传音入密之术,直接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朱亥将军,冷静。”
是墨钰的声音!
朱亥猛地一震,混沌的思绪终于有了一丝清明。
“这是我以墨家秘术制作的一具机关傀儡,再辅以画皮之术易容,足以以假乱真。”
秦时墨钰的声音继续在他脑中响起,冷静地解释着自身手段,
“我将以此身,完成我对将军的许诺——让‘信陵君’,亲自抬着自己的棺椁,再度亲征!”
“他将在这战场之上,收复河内失地,击退虎狼强秦!再于万民的敬仰与欢呼声中,含笑而终!”
“最后,整个魏国,将为他举行国葬。他的名字,将永远镌刻在魏国的史书之上,名垂青史,万古流芳!”
机关傀儡……画皮之术……
抬棺出战,收复河内!
含笑而终,国葬天下!
短短几句话,却如同九天惊雷,在朱亥的脑海中连番炸响!
他再次抬头,仔细地分辨着眼前‘信陵君’。
这一次,他终于看出了一些细节上的不同。
那皮肤的光泽,那眼神深处偶尔闪过的一丝僵硬,都证明了这并非活人。
可即便如此,这种足以以假乱真,甚至连神韵都能模仿得惟妙惟肖的机关术,还是让他感到一阵震撼与敬畏。
随即,他的目光,缓缓落在了软轿旁静静停放的棺椁之上。
刹那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悲恸与激动,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
虎目之中,泪水汹涌。
他原本以为,墨钰所说的“让信陵君之名再度响彻天下”,只是以信陵君的名义发兵,让君上作为此战名义上的最高统帅,在史书上留下一笔指挥之功。
他却万万没有想到,墨钰的手段,竟能通神至斯!
他竟然能让‘信陵君’,死而复生,重临战场!
而且,为君上谋划的功绩,并非是区区抵抗秦军入侵,而是……收复河内失地!是开疆拓土!
这与抵抗敌军的守成之功,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概念,有云泥之别!
抬棺出征,马革裹尸!抵抗侵略,收复失地!这是一个武将,所能想象到的,最荣耀的归宿!
秦时墨钰不仅兑现了承诺,更是以一种超乎他想象、最为悲壮、最为荣耀的方式,来为信陵君的生命,画上这最后的句点!
“能为信陵君做到这种地步……且拥有此等经天纬地之才……称得上一声君上的衣钵传人!”
这一刻,朱亥心中对墨钰最后的那一丝提防与隔阂,彻底烟消云散。
在他看来,墨钰,便有资格,也有能力,去继承信陵君所留下来的政治遗泽!
朱亥深吸了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甲,对着轿上的‘魏无忌’,以及他怀中的婴儿,深深一拜。
“……谢过先生,为君上所做的一切!朱亥此后,愿为先生执鞭坠镫,万死不辞!”
这是他朱亥,第一次对除了信陵君之外的人,献上自己的忠诚。
“将军快快请起。”
秦时墨钰的传音依旧平静,
“你我之间,虽是交易,但却也是我自身想做之事。信陵君亦是我所钦佩之人,若有可能,我自然会竭尽所能,给予此等英雄人物一个符合他身份的落幕.”
朱亥不知道墨钰这话几分真几分假,但在墨钰直接做到这一步的情况下,他直接当做真的来听了。
没别的意思。
就算是假情假意,好歹墨钰是真的把姿态和事情,都给做的十分漂亮,让朱亥这种信陵君一系老人,是真的感到了那份尊敬和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