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话 戳穿与轩然

天歌臊红着脸应和着黄景仁的夸赞,谦卑至极的说着“不敢当不敢当。”

——可不就是不敢当么?

那首百无一用是书生,是黄景仁在元和十六年所做。

那一年大金攻周,西南战乱又再起,作为忧国忧民的激进大诗人,黄景仁多次写出讽喻诗文,嘲讽朝中官员浑噩不作为,由此惹怒了朝中一批贪官。

这些官员翻出黄景仁以往针砭时弊的诗文,又断章取义加以控,由此断出黄景仁多次以谶言诅咒朝廷,又早有通敌叛国的端倪,脏水一盆一盆泼下来,由此催生出那首《杂感》来。

今这些文人最有感悟的一句,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可对于当时的黄景仁来说,除却前文的自嘲之外,最想表达的其实是最后两句:

“”

后来还是云阳书院的学子们主动请命,周帝这才免除了黄景仁的死罪。

但也正是因此,那首诗成为黄景仁一生当中最出名的诗文。

最开始选这首诗的时候,天歌也是无奈之举。

毕竟上一世她没读过什么诗文,而后世之诗却又不能拿来用。

那时候她多与商户打交道,就前头那三首诗还是因为卢光彦自己炫耀,又嘲讽张恒年的时候与她随口提及,这才被她无意中记住,今天稍微改了一改拿出来用的。

好巧不巧正也能附会上宋、张、姬三人的份。

到了她自己的时候,再没有别的可用,这才将黄景仁的那首名作拿出来用。

先开始她思量着黄景仁写这首诗的时间晚于当下,所以才没多想,可是刚才一听正主上门,一下就亏心了。

人心里亏的时候,总是容易多想,譬如天歌心里想的,便是贾岛的那句“二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

好巧不巧黄景仁当年仕途不顺,也是苦吟的路子,所以一时紧张,天歌便以为这首诗黄景仁或许早有腹稿,只是在几年后才诵出来。

如今看来,这一来二去的,倒是她自己把自己给吓到了。

事既然说道清楚,天歌自是松了一口气,但眼见面前的老者如此殷切想要收学生,她却又再次觉得对不住人了。

她做生意还行,作诗那是真不行啊,所以怎能欺骗老人家感?

自然只有出言婉拒了。

谁曾想黄景仁却是个执拗的子,死活觉得天歌这话是谦虚,而后摆出了一系列当自己亲传弟子的好处,弄得天歌越发不好意思。

“先生厚晚辈铭感五内,只是不瞒先生,晚辈的的确确志不在此,况且如今俗务缠,更是没有精力去静下心来做学问。为免辜负先生骐骥,晚辈实是不能应下此事。”

天歌说完这话,拱手长长一揖不起。

瞧着面前这执拗至极,好似自己不接受就不直的少年郎,黄景仁到嘴边的劝说之言说不下去了。

可是他真的不想放弃,更不想错过这个学生啊!

黄老夫子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号不好使,但也由此越发欣赏面前的少年人。

毕竟敢这般拒绝他的学子,普天之下这还是头一个。

“罢了罢了,我也不强迫你。但我还是要好好提醒你一句,就算你浑不管世人态度如何,但这世道大多数人总还是以士农工商断人高低。你可以不在乎,但却要想想你的子孙后代,为他们以后的路好好做打算。”

说完这句话,黄老夫子轻咳一声。

眼前的少年郎好像自己还是个孩子,与他说这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太早了些。

但为了不错过心心念念的好学生,黄老夫子还是豁出去老脸惑:

“我就在云阳书院,你若是想清楚了,就来书院报我的名号找我。一旦你成为我的亲传弟子,且不说云阳书院的名头如何,老头子我的这点名声,也足以你在大周的文人里走在前头,后就算是你想参加科考,那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作为前世出了名的大诗家,黄景仁的格天歌多少还是了解的。

所以当听到老头这开后门的利时,天歌着实吃了一惊。

但也因此,心中的羞愧愈发上头。

“先生此言晚辈记下,多谢先生垂。”

天歌再次行了一礼,认真道。

见天歌还是没有应下,黄景仁叹了一口气,“我才不稀罕你记下不记下,我稀罕的是你做我的学生。罢了罢了,我也不强迫你,你想通了便来寻我。就当好事多磨吧。”

说完这句话,黄景仁摆了摆手,拿着那诗稿负手离去。

眼见黄景仁离去,一直在旁边等了许久的姬修齐终于得了机会,上前来问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