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行礼回避,只有一须白老道没有,宁太子也不动声色,微微一笑,坐到了上位。
像他这样的人,到哪里当然都是上座,勿庸置疑。
见老道没有开口的意思,宁太子接过侍从端的茶水轻嗓一口后,主动开口了,“不知道长可是从太平寨而来?”
山真道人白眉高抬,“夏子韬告诉你了?”
“是,他写信时告诉我了。”
山真道人爽朗一笑,抬手道:“久仰宁太子盛名,今天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多谢道长赞言,当不得,谬赞了。”
山真道人笑笑,“太子殿下一身清风朗月,倒一点也不像长途跋涉之人,真让老道感慨。”
宁太子淡然一笑,“道长这是……”
“听闻这周围景致不错,随意逛逛。”
“我要进城,道长要一起进吗?”夏宗泽邀请道。
山真道人摇摇头,“多谢太子殿下美意,老道还有些景点没有看完。”
“原来是这样!”宁太子微笑道,“那就不打扰道长游兴了。”
山真道人拱手道:“多谢殿下体谅。”
说完话后,两人沉默一下来,一时之间,整个茶寮寂静无声,只听得茶寮草棚子周围树上蝉鸣、鸟叫,一派幽然风光。
山真道人随口叹道:“这大道外的农田,小麦似乎要收了?”
茶店老板见道长看向自己,对别刀扛枪的护卫小心的陪了个笑,然后才回道:“不错,六月底收。”
“看收成好像并不如太平寨。”
“太平寨?”茶寮老板似乎没听过这个寨名,“恕小的见识浅,没听过。”一幅歉意的样子。
山真道人哈哈大笑:“不知为不知,没什么丢人的。”
“是,是……道长。”
宁太子轻悠说道:“宁国地贫,并不如南方。”
山真道人轻摇头,“太平寨可没有什么平地,都是依山而筑的梯田,难道北方的地还比不上山石田。”
“啥,梯田,我咋从没有听说过?”茶店老板激动的忘了有贵人在,叫道。
山真道人捋须说道:“崇云寺去过吧。”
“当然去过,初一十五都要去进香的。”茶店老板说道。
“崇云寺步行上山的台阶看过吗?”
茶店老板点点头,惊讶的反问:“那样的台阶上能种粮?”
“就是台阶那样,但是台阶是土垒的,太平寨人在上面种粮食,不仅丰衣足食,还能让小日子红火起来。”
“哇,竟有这么好的地方。”
山真道人笑道:“我现在也住在那里。”
“老天啊,道长选的地方肯定是风水宝地、祥瑞之地。”茶店老板说道。
山道真人淡然一笑,没有否认,就等于是默认了。
这个时代的人非常讲究风水、命学,听说有风水宝地,一个小小的茶店老都暗暗心动了,要不要带着全家过去,好沾沾宝地气运,改一下命,眼珠转了转,仿佛就要赶人,收拾起茶店现在就去。
“哈哈……”山真道人仿佛洞悉了茶店老板的心思,举头大笑。
宁太子低眉垂眼风轻云淡的喝茶水,余光中,他的手下人已经接到查山真道人的信息。
一个老道士,子韬大婚时,都没有请动他,现在天下基本上被宁国打下来了,他跟着子韬来了,来了,不在京都城内,而且在这样的乡村偏野之处,和自己偶遇了,有何玄机?
可是老道士没能让他参透玄机,他身告辞了,“太子殿下,稍老道无礼,先行一步了。”
“道长请随意!”宁太子微微一笑。
山真道人带着小童偏然而去,竟没有跟宁太子多说几句话。
宁太子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直到看不见。
走了很远,清风从问道:“师傅,你确定不是来见他?”
“确定”
“可我们却在这里相遇了,难道真是巧合。”
“是巧合。”
清风撅了一下小嘴,“徒儿不信。”
“哈哈……”山真道人大笑,“为师这次没撒谎。”
“呃……”清风小眉毛揪起,“难道师傅以前撒谎?”
“啊……哈哈……”山真道人再次大笑,说了句,“不过,这也算是有缘,我见他命相有变,倒是从七分天贵转到九分……”
清风等师傅继续说,结果他不说了,只好问道:“师傅,天贵还分几分?”
“那是自然!”山真道人捋须看天,“天贵之命,十分有之,水到渠成。”
清风转头看向远方的茶寮,“那宁太子水到渠成了吗?”
“天机不可泄漏也。”
“师傅——”
“哈哈……”
远方茶寮
宁太子将茶杯放在唇边,一直坐着未动。
可是行路的时辰已经不早了,侍卫官不得不小心上前轻轻唤道:“殿下——”
宁太子放下茶杯,“去崇云寺。”
“殿下——”
宁太子站起来,看向远方淡然一笑,“这道人提醒吾去。”
“啊,殿下……”
太子周围的人侍从们都吃了一惊,“可……小的没听出来呀。”
“哈哈……”风清云淡的太子竟仰头大笑,笑声回荡在天际。
宁国京都阳城某小胡同
胡若沁被谢、胡两家人同时找到了,不,也不叫同时找到,只能说两家人约好了过来见她,把他们商量好的和离书递给了她。
谢夫人轻屑一笑,说道:“初嫁从亲,再嫁从身,胡家二娘,你自由了。”
胡若沁皮着眼,根本不搭理谢夫人。
谢夫人也不计较,抬眉对胡夫人说道,“我也不打扰你们亲人见面了,告辞了。”
何谓初嫁从亲,再嫁从身呢?所谓初嫁从亲,即是三从里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这就人们所说的父母之命,好媒灼之言,出嫁后丧夫未有子嗣或者被休者,如再嫁时便不用他人做主,只要自己中意就行了。
胡夫人见谢夫人走了,也跟着抬脚出门,走了两步说道:“老太太想你,有空回去见见她老人家。”说完,也没别的话,出了这个小院子。
站门口回看小院子,明明可以过锦衣玉食的日子,却非要嫁给一个病夫,却非要有非份之想,竟走到这肯田地,不知……
胡夫人叹口气,走了。
命啊,有时不信还真不行。
胡夫人走到胡同口刚想上马车,看到了一个长像极其俊朗的公子从边上一辆马车上下来,她胡同里看了眼,心里有数了,这就是小姑子的野男人,暗暗叹息了声,等夫君回来再说这些糟心事吧,挥了一下手,上马车走了。
风华俏公子同样看了一眼胡同的方向,又看了眼马车行走的方向,勾嘴一笑。
林怡然心虚道:“我只是个意外。”
夏宗泽才不跟她争这些,他反正是信神灵的,哥哥就要回来了,想了想问道:“你不是说不让小白过继的嘛,是不是想到什么好办法了?”
林怡然回道:“我听宝怡说,太子妃的身子基本上好了,还说她面色白里透红,只要太子回来,两人同房,估计差不多就能授孕,就怕太……”
“停……停……”夏宗泽连忙叫停,“我怎么听着渗得慌。”
林怡然瞪了眼夏宗泽,“那个地方渗了?”
“你一个弟媳妇,说起来男人的哥哥来,咋就……”夏宗泽的话还没有说话,林怡然上前就来了个膝顶。
夏宗泽本能弯腰躲避,“臭女人,你想干嘛……”
“你说呢,夫君大人……”林怡然挑眉。
“臭女人,还真敢上房揭瓦,看我怎么对付你。”说完,连忙转身,伸头到外面看了一眼,见儿子不在,对门口的婆子说道:“别让人靠近。”
“是,王爷!”
夏宗泽又瞄了一眼,连忙关了门。
门口婆子偷偷后捂嘴笑了,王爷这是想坏了!
门内
林怡然抱着双臂,“大白天,你想干嘛?”
“那是什么大白天了,现在都是傍晚了。”夏宗泽边说边抱起了林怡然。
“喂,小白肯定要找进来的。”
“找什么,这臭小子,我还没揍他呢,坏了老子多少好事。”
“出息,你!”林怡然还是担心,“小白真要进来的。”
“没事,刚才回来时,我在路口遇到他了,他请陶淘和宝怡去兵器房了,有一阵子呢。”
“可是,马上就要吃晚了。”
“不吃。”
“夏子韬……”
“我等不急了,都多少天了,这两个怂孩子,天天粘在我们身边,搞得我都急死了。”
“你……”
林怡然到底没拗过猴急的男人,跟偷情似的做了夫妻之事,还真不要说,这偷情得来的乐趣,比平时好像有意思多了。
“怪不得人家说偷……”事后,夏宗泽砸了砸嘴回味道。
林怡然的声音出来了:“嗯(第二声),说什么呢?咱们可有家规的,亲!”
夏宗泽低低嘟囔:“知道了,我这偷偷的对象除了你就是你,这总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林怡然说道,“赶紧起床吃晚饭。”
“不想起。”
“那我端给你吃。”林怡然以为讲传统规矩的夏宗泽不会同意,那曾想竟同意了。
“好!”
“啊……”林怡然惊讶了。
夏宗泽得意的挑眉,“就许你不讲规矩,不许我破例一次。”
“那好吧,亲,我起来伺候你这个王爷公子。”
“哈哈……”夏宗泽乐得哈哈大笑。
林怡然起床安排晚饭,夏宗泽看似随意躺在床上,脑子里却都是家国天下,想想都觉得累得慌,官场上的尔虞我诈,比起战场上来诡谲多少了,就算是王爷那又怎么样,那些家伙明上一套,暗地里一套,阴奉阳违,真是……
上官淑兰见王妃一个人出来,连忙上前行礼,“夫人,晚餐什么时候用?”
林怡然笑道,“今天我和王爷在卧室内用。”
已经见怪不怪,上官淑兰淡定接受了王爷家的随意,只是今天的对象怎么变了,以前不都是王爷端给王妃嘛,怎么今天……
压下好奇,上官淑兰还是去张罗了,没一会,身边跟了个提食盒的小丫头,她们一起到了卧室外的厢间。
“夫人,晚餐到了。”
“放在这里!”林怡然闻声从卧室内出来。
上官淑兰和小丫头行礼过后退了出去。
林怡然拎着食盒进了房间,迅速从床边不远处拿了折叠小桌,放到床边,三个小菜,一个汤,三分之二是男人的。
夏宗泽盘坐在床边,悠哉悠哉看着妻子为他摆饭碗,放筷子,“以前都是我放,今天轮到你,这感觉还真是不一样啊!”
林怡然别了一眼自家男人,“我从没人伺候的新时代过来,你从出生开始身边都是人伺候,何以生出这样的感慨?”
“不一样,那感觉不一样。”夏宗泽摇头晃脑道。
“吃吧,韬公子!”
“不要,你喂我!”
男人突然撒娇。这画风着实吓了林怡然一跳,“我让你喂,你都嫌气的不得了,怎么……”
“咳,咳……双手不知怎么搞的,突然有点麻。”
林怡然刚想翻白眼,想起这动作不能再做了,改成撇嘴,并且一脸嫌弃,“一个大男人要一个女人喂,像话嘛,自己来。”
夏宗泽胳膊拄在桌子上,双手托着下巴,“唉,感觉好累!”
“都不打仗了,你累什么?”林怡然瞪眼。
夏宗泽叹气:“我现在总算知道大哥为何整天板着一张脸了,真是太累了,没表情了。”
“呃……”林怡然问道:“你不是说,很多事要等太子回来处理的吗?”
“事情多得跟牛毛一样,我不得不去为哥哥分担一些。”
林怡然叹了口气,“怪不得你累得连规矩都不要了。”
“还真不如在外面打仗痛快。”
林怡然轻笑一声,“你有哥哥依赖,那太子依赖谁呢?”
夏宗泽无奈说道:“那也没办法,谁让他是哥哥。”
林怡然摇摇头,拿了瓷勺,舀了勺给他,“喝口汤,赶紧吃饭,你儿子要回来了。”
夏宗泽伸头喝了林怡然舀过来的汤。
小两口你侬我侬开如吃晚餐,竟把儿子撇在了一边,哈哈……
小白带着他的两个新朋友从兵器房回来了,到了卧室房门口,对他的两个朋友嘘了一下,轻轻推开卧室的门缝,探头探脑朝卧室里面看过去。
陶淘这段时间,被三和带着,教了些规矩,知道王爷的卧室不好随意看,退了两步,笔直的站到边上去了,好像小厮守值。
一直童心未泯的夏宝怡真不像十一岁的小淑女,倒跟七、八岁的小男孩一样,皮实的很。
明面上看,太子夫妇对她要求很严格,可实际上因为只有一个孩子的缘故,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宝贝的很,所以才养成了如此大大咧咧的性格。
小白偷看,她居然也伸头去偷看,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失礼的推门进去了。
“三叔,你病了?”
“呃……”
夏宗泽夫妇刚相互喂饭,不妨夏宝怡进来说了这样一句。
“三叔,刚才不是还见你好好的嘛,怎么就病了?”夏宝怡关切的眼神已经超过了她的年龄。
大概是太子妃久病的缘故吧,这孩子显得特别紧张。
真是……乌龙真是搞大了。
夏宗泽连忙下了床,汲起拖鞋,走到夏宝怡身边,伸手抚了一下她的头,“三叔没病!”
“那……那你为何在床上吃饭,我母妃生病时,就一直在床上吃饭,有时,我父王还给母妃喂药,可是母妃一点也不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