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于尚先给他来了个电话,意思很明确,他作为投资清远的地主,当尽地主之宜!并且告诉他,会介绍一位神秘的客人给他认识,对他在清远的工作开展大有裨益。
对此,金杨自然不会拒绝。时间定在后天晚上。
似乎从语气中听出了金杨的郁闷。于尚先给他讲了个故事:“我爸爸你也知道,没人比他更讲原则,在纪委工作多年,经常讲的一句话是:严防新官堕落定律发生。说朱元璋是明朝的开国皇帝,讨过饭,打过仗,从一个马弁干起,最后得了天下,对人情世故的了解相当透彻。他当然明白自己给官员定的工资不高,所以,在地方官上任之前,他经常要找他们谈一次话,讲讲如何正确对待低工资,如何抵抗贪污受贿的诱惑。他会给自己的部下算一笔很实在的利害关系账。”
金杨更加郁闷,不高兴道:“你觉得我也会尊崇这个定律?”
“不,当然不。你先听完。朱元璋说,老老实实地守着自己的薪俸过日子,就好像守着井底之泉。井虽然不满,却可以每天汲水,泉不会干。受贿来的外财真有益处么?你搜刮民财,闹得民怨沸腾,再高明的密谋也隐瞒不住。一旦事发,首先关在监狱里受刑,判决之后再送到劳改工场服苦役,这时候你那些赃款在什么地方?在数千里之外呢。你的妻子儿女可能收存了,也可能根本就没有。那些赃物多数藏在外人手里。这时候你想用钱,能到手吗?你家破人亡了,赃物也成了别人的东西。所以说,不干净的钱毫无益处。”
金杨沉默不语。
“这样的利害分析也算得透彻了,但实际上并没有起到多大作用。派下去的官员,如同冒着枪林弹雨冲锋的战士,一排排地被糖衣炮弹击中倒下。前仆后继,一浪接着一浪,一代跟着一代。后来,朱元璋当皇帝当到第18个年头,这种现象见得多了,便总结出了一条规律。朱元璋说,我效法古人任命官员,将他们派往全国各地。没想到刚刚提拔任用的时候,这些人既忠诚又坚持原则,可是让他当官当久了,全都又奸又贪。我严格执法,决不轻饶,结果,能善始善终干到底的人很少,身死家破的很多。”于尚先笑道:“后面是我总结出来的。如果所有的官员都如一个模子般廉洁,那么要想突破重围上位,无比艰难,可以说是全凭运气。而你则无需运气,只需做得比他们好点。”
金杨开始明白了点什么。于尚先却说来了劲,继续宣讲他的理论。
“官场的规矩和制度,有时候是一回事,有时候又不是一回事。它们关系融洽的时候,规矩就是制度,制度也是规矩;关系不睦的时候则互为仇敌、势不两立。在这方面,财务上的规矩和制度的关系体现得尤其明显。规矩和制度是一回事的时候,二者相安无事;问题是它俩闹别扭的时候居多,闹得让人一看就知道:规矩不是制度。”于尚先总结道:“如果是我,能掌握全盘时一定要掌握财务;如果不能掌握全盘,就不去触碰财务。财务是任何公司和单位的生命线,生死荣辱也许就在这一线之间。”
金杨长叹道:“你应该走仕途。”
“仕途?我从小看我父亲谨慎地工作,警惕地生活,我看看都怕了。再说,从表面上看,政府官员神气十足,但底气不足,一旦失去权力,就神气不了。权力是暂时的,财富才是永恒的。权力带来的享受也有局限性,因此,对金钱的拥有,会给人带来一种安全感。所以,各行各业有权的人都千方百计牟取私利。当官的也一样,万流归宗。这个‘宗’便是财富。”
万流归宗?金杨默念着这几个字,连于尚先什么时间挂断电话都不知道。
临下班前,办公室陈国栋主任拿着几份文件进来。
金杨接过来一看,大多是局里的日常开支和后勤预算等闲杂琐事。他这才放下警惕的心,提笔画上自己的名字,然后轻描淡写问了句:“马局什么时间回来?”
“这要看厅里的领导们还有多大兴趣继续在清远走走。”陈国栋顿了顿,“两天后应该会回来。金副局长有事找马局?可以直接拨打他的电话!”
“没事!只是随便问问。”金杨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时间已经缓缓指向五点二十,第一天的工作即将结束。他对这种不需要任何回旋的“工作”蹙紧眉心。要是接下来的机关生活,都如第一天一样无趣,时间久了,他不憋疯才怪。
下班时间到了,走廊上响起阵阵脚步声,他也不例外,短暂做了清理工作后,离开了办公室。走廊上,许多机关同事看到他,都保持着相同的频率和礼貌和他打招呼,他却发现,他们的眼眸背后都透着一道无形的距离。他心底郁闷,但表面上还是微微向他们点头致意,一个人笔直地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