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对小孩总是容易抱有无条件的信任,宇青对小儿子的评价并不比温昇低,只是人生只有一次。濮真选择了街舞,就不可能再回到芭蕾的那条路上去。
宇青从没觉得濮真不适合跳芭蕾,只是时间,场合,每个因素都在冥冥中影响着他的人生轨迹,中间的过程复杂不可考证,总之最后的结果就是他与芭蕾有缘无分,就此错过。
温昇再三犹豫,最后还是抬眼看向宇青:“您会觉得失望吗?”
这个问题是横亘在宇青母子之间的一道坎,也是濮真心中的一道刺。濮真不提,可温昇宁愿冒昧一问也不想让他愧疚一辈子。哪怕是道伤,也要撕开彻底清创,也能有愈合的那一天。何况温昇心中隐隐有种预感,宇青对这件事的态度和濮真想象的或有偏差。
“失望”宇青摩挲着温昇递给她的茶杯,轻轻重复了一遍。
“我怎么会失望呢。”她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忽地绽开一个不加掩饰的笑,随即摇头:
“对我而言,我首先是一个母亲,其次才是一个舞者。”
芭蕾也好,其他也罢,不是说要成为一个多优秀的芭蕾舞者,而是能像她一样找到自己真正热爱的,可以全身心投入,并且从中找到自己人生的价值的事情。这才是一个母亲对孩子所抱有的期盼。
“我曾经最后悔的一件事是把小鹤送去了法国,那时候我想着他换一个环境可能能开心些,可实际上并没有。”
濮真常在的舞室里经常放着台公用的摄影机,有次学生走前没记得关,摄影机一直工作到没电关机。也正是那次,濮真一个人在舞室训练到深夜的全过程被记录了下来,又辗转到了宇青这里。
那是一首日文歌,宇青听不懂日语,但却看懂了濮真的舞。
她的小儿子陷在迷茫、困惑和自我怀疑的泥淖中,一个人踉跄地找寻出路,然而四面全是透明的墙,他找无可找,反而撞得头破血流。
宇青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去想,自己和濮真提出国那次,在自己开口之前,濮真是不是想和她说,妈妈,我可能跳不了芭蕾了。她明知道自己的儿子不可能对着她说出这样的话,可她就是忍不住去想,当时的濮真是不是动过这样的念头,而后在自己的提议下收回了所有的欲言又止,乖乖地点头说好。
毕竟她的小鹤一直是那么乖,又那么善良的孩子。
可当她真的放下国内的所有事情飞到法国时,濮真却又不像视频里那样的颓唐了。他看着眼底有些淡淡的青,但眼中却很有神采,虽然犹豫不决,但还是在宇青回国之前鼓起勇气说了自己想接触街舞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