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母亲会没头没脑说一句:“那个人,也爱玉兰花。”
她问母亲那个人是谁,母亲便点着她的小鼻子,只笑不答。
如今,母亲的玉兰花枯了,她也不再是小孩子了……
她的目光渐渐模糊了,一层白雾迷蒙了视线,她极力压下酸涩苦痛的情绪,把头深深埋在臂弯里,不让别人发现自己在哭。
店内人们的喧嚣声渐渐远去,恍惚间,母亲的话又回响在耳边。
“阿桑,娘的身子骨不成了……莫哭,有些话须得告诉你,仔细听着,你爹爹没死,他还活着,他叫朱缇……对,就是大太监朱缇,别不信,听我慢慢说。”
“十六年前,你外祖牵扯进寿王谋逆案,秦家被抄家灭门。娘是出嫁女,侥幸逃过一劫,却被前夫家休了……流落街头,遇到了你爹爹,彼时他还未进宫,阴差阳错之下就有了你。”
“后来他进宫做了宦官,这段缘算是尽了……我带着你投奔到秦家庄,老族长和你外祖是出了五服的堂兄弟,关系虽远,好歹有几分交情在,你我母女算是有了个容身之处……为免惹上是非口舌,才对外称我死了丈夫。”
“老族长是好人,新族长却是个黑心肠的,阿桑,娘走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你跟了母姓,却算不得真正的秦家女,若族人能容你,秦家庄还是安身之所,你便做个寻常的乡野妇人,过普通百姓的日子。若是不容,你就拿着这荷包,上京,寻你爹爹去,他不是坏人,定会妥善安置你。”
“你爹他权势滔天,却是危机四伏,娘是犯官之女,身份也着实尴尬。京城又是个是非窝,不到最后境地,娘是不会和你说这些的……阿桑,你都记下了么?”
一声叹息,秦桑从臂弯中抬起头来,强行从回忆中拽回自己的思绪。
此事太过离奇,乍听之下,她根本不敢相信。
且许多细节都没有说清楚,不但有了个爹,怎么还冒出个前夫家来?外祖竟还牵扯上谋逆案!
但当时她忧心母亲的病情,本能地排斥母亲所有的身后事,那个“死”字更是她的禁忌,哪怕是想一下都觉得不吉利。
母亲病重,往日说几句话都气吁吁的,那晚说了这一大通话,已是有些喘不上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