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孟虞本在屋里整理仪容,准备迟些入宫赴宴。他刚拿起发簪打算束发,忽得章伯通传,说是二弟沈仲禹带着家中下人沈平突然登门,惊得他将簪子握在手上,匆匆推门就出来相迎。
他的视线落到院中一身风尘仆仆的蓝衫少年身上,拧起眉头。
少年一脚有跛疾,无法长时间站立。此刻他正倚着竹杖,站在青桐树下打量这一座简陋的小院。听到兄长熟悉的声音,也只是默默收回目光,淡定解释。
“我过了乡试,嫌阿姝聒噪,遂来投奔大兄,准备明年春闱。”
沈孟虞昔年入京参加科举时,曾将弟弟沈仲禹和妹妹沈姝寄养在叔父沈唐家里。沈仲禹性子老成持重,沈姝则活泼跳脱,早年这兄妹二人之间发生争执,往往都由沈孟虞从中调停,此刻沈仲禹这样一说,他也立刻会过意来。
不过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你过了乡试?”
他这些日子一直谋划方祈进宫偷人一事,未分心顾得上其他琐事,此刻得沈仲禹提醒,这才意识到乡试早已在数日前放榜,而沈仲禹,此前正参加了这次乡试。
“嗯,”沈仲禹颔首,面上风轻云淡,话里言简意赅,“中了乡里的亚元。”
沈仲禹幼时遭逢家中巨变,摔残一足,性格也随之大变。他今年不过十七岁,举手投足沉稳谨肃,此刻又板着张脸,看上去竟比沈孟虞还要像那年届不惑的老夫子。
沈孟虞在帝京谋划窃国一事,已有三载未曾回过家乡。
他平日里偶得家书,总会挑灯夜读,摩挲数遍,珍之若宝,然当暌违许久的二弟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他面前时,心中竟无端地生出点近亲情怯的退意来。
就如当下,他所能做的,也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一脸复杂地盯着沈仲禹打量。
许是因沈孟虞立在原地,却久久不语,只拿一双仿佛含着千言万语的眼睛看着自己。沈仲禹被兄长盯得久了,略有些不自在,也只能稍稍偏过头,试探地小心又唤了他一句。
“咳咳……大兄?”
“嗯?”沈孟虞回过神来。
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正犹豫着想开口说点什么,冷不防身后东厢突然一声门响,却是方祈在细蕊的协助下整理好了仪容,风风火火地跑出来想要催沈孟虞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