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与谢思琴将近一个多时辰的相处,潘爱子多半是在听一些或者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语,心下则暗暗盘算着离开的时机。
忽地,外头突然起风,风云涌动,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早已意会潘爱子心思的夏蝉上前一步,拿捏着音量,恭敬道:
“夫人,看这天,怕是要下雪了,您身子骨弱,别冻着了,改日再来与贵妃娘娘叙旧,可好?”
“哎呦,妹妹身边有夏蝉这么位贴心的可人儿,着实让姐姐我羡慕不已。好了,好了,我也敢强留妹妹在此,免得冻着了。”
“唉,都怪子儿这破身子,改日姐姐若是有空,就到笼香阁坐坐,子儿一定好好招待。”
潘爱子一边赔着不是,一边站起身子。谢思琴则是满嘴宽慰客套之语,将其主仆二人一直送到淑德宫外,直到潘爱子所乘轿子远去,方褪去脸上笑意,若有所思的步回房内。
望着桌上包装精美的血燕,谢思琴的双眉越发皱紧,立于其身旁的贴身丫鬟见她如此,遂轻声询问道:
“贵妃娘娘,这血燕可要扔掉?”
“扔了岂不可惜?莫说这血燕难得、价值不菲,光凭夫人的这份心意,也足够本宫将其好好珍藏了。”
谢思琴端庄秀丽的双眸之中闪过一抹算计之色,唇角维扬,似笑非笑道。
据她所知,血燕乃是极罕见的物什,今年皇宫根本不曾采购,也不没有番邦进贡,若是猜得没错的话,应是薛靖送予潘爱子的。
无论潘爱子今日前来,是真示好也好,假示好也罢,留着桌上的两盒血燕,他日总是有机会派上用场……
时光荏苒,转眼间便到了大年三十,拓跋君豪还未从塞外折返,就连半点消息也没有传回。
自打那日从佛堂回来,薛谨之也不再来笼香阁了,宫中传言,他最近一段时日,都宿在椒房宫。
不知情的人只当皇后再度得宠,可据夏蝉经由多种手段打探来的消息证实,薛谨之之所以会留在椒房宫,并非因为公孙蓉儿,而是那个差点置夏蝉于死地,处处与潘爱子作对的寒竹,也就是即将要册封的梅嫔。
“姑娘,饭菜都凉了,奴婢拿去厨房热热吧。”
望着坐在桌旁,茶饭不思,食不下咽的潘爱子,金粉摇了摇头,轻声道,心下则再度将寒竹的祖宗十八代都咒了个遍。
那个寒竹粗鲁又蛮横,虽说有几分姿色,但与夫人相比,可谓是云泥之别,真不懂皇上为何会看上她,当真是鬼迷心窍。
“不必了,撤下就好。”
双手托腮,潘爱子目光有些涣散的望着窗外雪景,淡淡道。
“姑娘,你莫要再伤心难过了。似寒竹那般的庸脂俗粉,皇上很快便会腻了的……”
“金粉,切记,祸从口出,寒竹很快便会被封为梅嫔了,况且她身后还有皇后撑腰。”
视线凌厉的斜睨了眼口没遮拦的金粉,潘爱子沉声训道,心下则微微有些苦涩,有带那么点失落和不解。
苦涩与失落是因为她与薛谨之的缘分终究还是尽了,那个小时候在雨中为她打抱不平的谨哥哥已经被世事变迁的利刃刺杀了。
不解的是公孙蓉儿究竟用的是什么法子,能够让薛谨之深深的眷恋上寒竹?
“姑娘,梅嫔来了,此刻正在外头候着呢!”
手里拿着块抹布的夏蝉自房外步入,恭敬道。
闻言,潘爱子眉目间浮现诧异之色,寒竹每次来,都是飞扬跋扈的,似这等静心等人进来通报的还是头回,也不知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金粉,把饭菜收拾到厨房去,没我的吩咐,不准私自踏出厨房。”
打发走了金粉,潘爱子方缓和了脸上的阴冷之色,对夏蝉道:
“去请梅嫔进来。”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辰,伴随着一股子清香幽雅的栀子花香,一抹鹅黄色的身影身姿轻盈的步入室内。
乌黑的秀发没有挽成发髻,而是梳成两条麻花辫置于胸前,发梢处用两只银色的蝴蝶发饰扣住,随着寒竹身形的移动,蝴蝶的触角和翅膀轻颤不已,好似要翩然起舞,振翅高飞。
瞧着寒竹这一身似曾相识的装扮,潘爱子心头不曾解开的疑惑顿时变得一清二楚。
她与公孙蓉儿自幼一起长大,公孙蓉儿对她的喜好自是了如指掌,寒竹只不过是个可怜的替代品罢了。
“嫔妾给夫人请安,夫人吉祥。”
瞧着寒竹有板有眼的行礼问安,潘爱子委实有些不适应,后脊隐隐觉得有些发寒。
明刀明枪、针锋相对,她倒有的是法子应付,也不累人;可寒竹与她这般相处,她倒是得多提放这些,多留些神,还要费心去思量其真正目的,着实累人。
“姐姐客气了。夏蝉,快些将梅嫔娘娘扶起。”
端坐桌旁,潘爱子笑着吩咐夏蝉道,待得寒竹站直身子,方眸露歉意之色,轻叹道:
“唉!都怪我身患顽疾,不宜经常出门,姐姐得蒙圣宠,我也不曾拿了礼去道贺,实在是失礼了。”
“夫人无需自责,嫔妾也是托夫人的洪福,才能得蒙圣宠的。”
但凡是人,都不愿意成为他人的替代品,更何况寒竹还是那些个心高气傲之人,嘴上说的礼貌客套,眼中却闪过一丝几乎不易察觉的恨意。
“呵呵,姐姐说笑了。不知姐姐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察觉到寒竹眸中一闪而逝的恨意,潘爱子不由暗自松了口气。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即便公孙蓉儿教导的再好,寒竹还是寒竹,永远不可能成为工于心计之人,也永远不可能将自己真实的情绪掩藏的很好。
“其实也没什么事,只不过昨儿个皇上赏给嫔妾一根玉簪子,嫔妾瞧着,款式形状好似与夫人幼时极爱的那根挺像,所以拿来给夫人瞧瞧,若是夫人喜欢,嫔妾借花献佛,送给夫人了。”
说着,自袖中取出一根通体碧绿的玉簪,雪光映衬下,熠熠生辉,流光溢彩,衬得寒竹脸上的笑意耀眼而又刺目。
“恩,果真与我年幼时买的那根玉簪很像,只可惜,物似人非,我已经不需要了。”
表情认真的看了眼寒竹手中的玉簪,潘爱子一语双关道,心下则多少有些黯然。
想不到薛谨之竟将她们初识之物,也这么轻易的随便送人了,看来他与她一般,真的不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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