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空间轰然破碎,列车的虚影一闪而过。银白的磷光交织着淡蓝光点,汇成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飞往了黑暗的世界,飞向了那座不知尽头的银白天梯,悄悄落在许安川心口,在他惊讶的注视下,贴近了那颗曾经温暖跳动的心,化成了一道奇异的蝴蝶纹身。
那蝴蝶张开的翅膀上,刻画着一只埋藏迷雾、半隐半现的黑色眼睛。
许安川一阶一阶着继续攀登,脚下的台阶一阶一阶崩塌。
终于,行经万阶,又似攀登万年。
光芒万丈处,他终于看见了天梯尽头的那扇门。沉重的嘎吱声回荡在黑暗的灵魂识海,许安川推开了那扇门。
刺目光芒四射,短暂失明后,经历万难孤独,许安川终于醒来。
业蛾腹内,血海翻涌。大口呼吸着这腥臭污浊的稀薄空气,许安川从没如此庆幸生命的存在。
右眼依然发烫,空洞的胸口已然恢复如旧,新生的心脏依然跳动,手捂心口,感受着那有力的彭彭声,许安川此刻终于稍稍定心。
奇异的蝴蝶纹身深刻于灵魂、铭刻在心脏。无形的存在链接了右眼与心脏,那蓝白的蝴蝶纹身随着右眼滚烫而隐隐显露心口。与蝴蝶翅上那双潜藏迷雾的眼睛对视良久,许安川终是莫名一笑。
山海业蛾的传承,看穿迷雾的眼,许家后人所谓超越常人的起点。镜中长舌,倒悬白茧,妖蛾捕获,纯白囚笼,血海祭祀,亡命逃生,黑暗迷途,识海天梯,经历如此坎坷,只为它。
许安川靠着鹰背静静躺下,头顶血肉昏暗,漂浮的银白磷光似夜幕里的“银河”缓缓流动,污浊的空气里深深地透着腥臭,裹满一身苦涩疲倦。闭上眼,轻轻抚摸心口,听着血海翻涌拍打鹰尸的浪声,许安川心底莫名难过,这几日的经历就像是最戏剧的烂片,短短一夜,有人死去,有人苟活。生命困在了无形的枷锁,如牵丝傀儡,苟活在别人的操纵中。
这短短数日,仿佛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在他没有准备好的时候,迫不及待的开始。于瞬间他远离了平静的世界,当猩红的月高悬在世界时,没人看见他的惶恐惊惧。
心底那点叛逆的种子告诉许安川不要被操纵着顺从的、举步维艰的走下去,不若就此消失,一了百了,得个自在逍遥。
许安川活了十七余年,走过六千多天,却还没有这突然的仅仅一夜教育感悟深刻。这诡异的世界让他恐惧,他却找不到方法逃离。
世界不会因一人而改变,许安川只想平凡,有温度的活着,不需要有轰轰烈烈的超凡脱俗,他的肩膀就那么大,离谱的重担只会压的他喘不过气。
可那些熟悉的人影划过许安川杂乱的心,现实世界里和蔼可亲的奶奶,为了自己而坚强付出的妈妈。以及这个诡异世界里那个唠叨的徐放,和他那生死相依的两个兄弟,甚至还有那个难掩悲伤的业蛾许夭夭。
妈妈等着我回去,爷爷希望我了结许家的宿命。唠叨的徐放三兄弟无论他们是否情愿,但他们终究是为了自己而身陷险地生死不知,许夭夭付出了生命只为所谓的许家先辈留下的传承布局。
许安川的心里终究有光,阳光一直都在,温暖着黑暗的角落。
长叹一声,终究还是选择稍稍释怀。无论如何,活着就是希望。许安川默默起身,踩着黑色的鹰羽,顺着起伏的鹰背,借着头顶的磷光“银河”光芒,向着不知名的地方走去,寻觅生路。
突然脚下一绊,借着微光,许安川见到了熟悉的人,又或是一具尸体。
“徐放?”
血海翻涌不息,普罗米修斯之鹰最后的背部血肉羽毛也渐渐腐蚀消弭
狂风怒号,大雨倾盆,雷电交加。
山谷之中,巨茧如巨蛋轰然破碎!猩红的雾气弥漫,暴虐疯狂的血腥气息降临人间,冲击天地!
白色的碎茧片如飞刀流矢爆裂射出,趴在巨茧下方裂隙里吸食溢散相繇之力的式神八俣被巨大的冲击撞飞弹射,但贪婪的它依然死死咬着白茧碎片,吸食着上面附着的淡淡相繇之力。
强忍巨大的气势压迫,一身素白的狩衣如旌旗激荡飘扬,安倍弦一郎死死的立定在破碎的巨茧之下。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血雾中那道狰狞庞大的妖物缓缓复苏。
“山海业蛾!”
“我安倍弦一郎终于是等来了你!”
“巫果然没有欺骗我!”
难掩的渴望,紧握的拳头,近乎疯狂的力量暴动!安倍周身黑气汇聚如海。他缓缓腾空,袖中抖落无数黑色的纸鹤,如乌鸦群有序徘徊在他的身后。
雨更大了,夜空的乌云云海愈加深厚壮大。雨水连天,如瀑布倾泻三千尺!
轻抚着左肩之上疯狂躁动的式神八俣,安倍静静等候着那一刻的到来!
山谷之前,祁图撑起一把油纸伞,慢慢的走向那借着无尽雨水又恢复激流浊浪奔腾的山谷狂溪。
一步一步,闲庭信步,看似缓慢,实则如游燕般瞬息过了溪流,向着血雾升腾之地。
余下安夏三人和一纸人只是静静的待在那里,纸人老道施法成屏障挡雨遮风,伍夕紧紧靠着安夏,一双眼睛偷偷透过满头被风吹散的白发缝隙去窥视周遭。安夏小心收起了许河遗留的琴,神色自若的遥望着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