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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秀皱眉,“怎不叫外边人来?”

“刚打发人家走开。”唐恬往柜子里取一只药包,投入热水之中,“哥哥留一晚就回去吧,这里没有汤泉,远不及临途便宜。”

裴秀默默除去鞋袜,浸入药水之中,扑鼻一股药味,极是熟悉。他忍不住道,“这个药——”

“许清在中京配的方子,我记住了。”唐恬拖一条小板凳挨他坐下,“平日里总备着药包,想着哥哥若来寻我,应用得上。”

裴秀喉间一梗,“唐恬——”

“感动了?”唐恬两手托腮,仰面看他,“既是感动,现在可以同我说了吗,当日为了甚么赶我走?”

裴秀低头,发丝垂落,搭在身前。许久才道,“那时我的腿……不太对劲……”

唐恬怔住。

“就是——”裴秀目光落在药水之中,“一点一点的,没有知觉。初时只是足尖,后来……膝上……”

“可是王君离世,哥哥一场大病那次之后?”

裴秀点一点头。

唐恬望着他,眼前恍惚浮现出那一场高热之后格外沉默的裴秀。那一个又一个无眠的静夜里,他冷汗淋漓,睁着眼,无声地仰望暗沉的黑暗,那时他在想什么?

裴秀指尖攥住毛毯边缘,“我怕我终有一日会瘫在床上,连累你一生,所以——”

“所以你就哄我离开,再把唐凤年约到廷狱黑火之上,想与他同归于尽,对吗?”

裴秀不吭声。

“为什么又不动手?”

“我仍是……下不了手……”裴秀五指痉挛,毛毯一点布料被他攥紧又松开,松开又攥紧,不成模样,“……毕竟是你父亲,我怕你怨恨我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