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导稍一沉思,总算明白过来了。
自闭症患者讨厌改变,他们每个人都一张时刻表,每个时间点该做什么,那么就一定要做什么,如果发生改变,这回让自闭症患者感到不安与焦躁,奚嘉运口中的九点半,大概就是他虚构的某一刻。
聂导试着说:“我知道了,九点半,你该睡觉了,你去睡吧。”
可奚嘉运并没有就这样安静下来,他仍旧在颠来倒去地说:“九点半,九点半了。”
如果说最开始,他是一块投入了石子,都无法激起波澜的凝固寒潭,那么这一刻的奚嘉运,好似正在累积着某种情绪,只要超出他可承载的那部分,巨浪会冲破坚冰,汹涌的浪潮将席卷而来——
“啪!”
洁白的百合从膝上推落,花瓣掉落几片,奚嘉运茫然四顾。九点了,他必须要睡觉,但是在睡觉之前,他的妈妈会给他一个晚安吻。
她在哪儿?她在哪里?
奚嘉运站起来,他从百合花上走过,掀起垂落的桌布,瓷碗叮里哐当响起来,他又一把扯开窗帘,空荡荡的。
没有,哪里都没有。
九点半了,九点半了!
奚嘉运眼尾发红,身体也开始小幅度地发抖。
他讨厌变化,他讨厌改变。
九点半了,他应该获得一个晚安吻,然后沉沉睡去。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
剧烈的情绪涌上心头,伴随着许多嘈杂的声音,奚嘉运捂住耳朵,他想尖叫,他觉得一切都好讨厌,但是他张口,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睁开眼睛,指针已经走过数字“6”,他只好徒劳地大口呼吸,可是他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奚嘉运彻底崩溃了,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慢慢地蹲下来,伸出了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