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老样子。”
“以后别熬夜,烛火太暗了伤眼睛的。”
“没关系,我习惯了。”
他们轻声说着话,好像中间隔着的十年光景都不复存在。顾青将那面九转还魂镜交给他:“一个叫曹若愚的小孩让我还给你的,他说你是他很重要的朋友,等以后万事平定,他再来找你。”
文恪脚步一顿,眼前浮现出那张年轻的笑盈盈的脸,踌躇着问道:“他怎么不进来?他要是来了,小楼他们来了吗?”
顾青脸色不大好看,文恪收了自己的镜子,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那个年轻人的体温。
他意识到,这次的事情很不简单。
“誉之,你我都要做好准备。”顾青微叹,没有言明,但那种如泰山压顶般的紧迫感还是让文恪心中惶惶。
顾青平静地向他讲述了一切。
一条山路蜿蜒,他们路过九渊岩,路过上边遒劲有力的“临渊”二字;他们穿过松林竹海,穿过那棵特别的枫树。
顾青刚好说道薛闻笛随薛思一道进了夜城。她望着茂密的状如伞盖的枫树,倏地落了泪:“誉之,我现在特别想念师兄,我特别想他。”
她毫无征兆地哭了起来:“从前他在的时候,我以为再苦再难天都不会塌,可是现在天好像真的要塌了,我根本撑不起来。”
她是被称作孙雪华的左膀右臂,但俩人之间的差距依旧是一道天堑。她甚至会自私地想,如果师兄还在,她一定会去求他,求他救救施故,求他再想想办法,师兄一向最有办法的。
可是现在不能了。
葱郁的竹海还是那片竹海,枫树还是那棵年少时就陪伴在她身边的枫树,可树下对剑的两个少年都不见了。
文恪无言,忧心忡忡,脑海里回想的全是那天在思辨馆,曹若愚问他说,文长老,你为什么不出山呢?
为什么呢?文恪这样问自己。
他若是能离开临渊,若是去到骨河边,若是也能和师兄师姐站在同一条阵线上……
你不弱的,文誉之,你明明可以拔剑。
文恪的内心在叫嚣,震耳欲聋。
顾青止住哭声,说要去见孙夷则。文恪咬了下唇,对她说道:“师姐,我让人带你去。”
顾青一愣:“那你?”
“我要去找曹若愚,现在就去。”文恪似乎下定了决心,连平常总是迷迷糊糊的眼神都亮了许多。
顾青讶异,却又在一瞬间醒悟过来。她在这人的眼神中读懂了某些情绪。她知道她这个师弟贯来温顺听话,喜欢隐于人群中,隐匿锋芒,不愿与这红尘相争。
但现在,他决定出山了,离开这个养育他却又无形中困住他的地方。
年轻人总该要振翅高飞,只是文恪的少年意气来得迟了些。
顾青点头道:“你去吧,剩下的就交给师姐。”
“嗯,谢谢师姐。”
文恪清醒地知道自己很冲动,但此刻他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他的心中迸发出无限的激动,蓬勃肆意地生长着。他只是带了一把剑,就急匆匆地去追曹若愚。
什么都没有,一身轻松又满怀决心地往渡口边狂奔。
他眼神不好,中间还差点摔了一跤,好在身手可以,没有摔得一脸泥。
曹若愚这次走得慢,他也有点苦恼,他觉着背上的剑袋愈发沉重起来,就好像背着文长老,还背着顾姐姐。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想着要不就坐船过江,反正他御剑也不行,省得掉江里去。
他找了一艘渡船,刚和船家商量好价钱,上了甲板,背后就传来呼唤:“曹若愚!”
年轻人往后看,一时惊讶:“文长老!”
他朝人招招手,文恪便飞奔而来,结果没看清脚下的踏板,整个人朝前扑了过去。曹若愚赶忙去接他,身上的剑袋就更沉了,船身摇晃,俩人扑通全掉下了水。
“真是完蛋。”
文恪刚出临渊,就有点后悔。他哭笑不得,拎着某个旱鸭子使劲往船上扔,“曹若愚你行不行啊?”
“我怎么不行啊?”年轻人费力地爬上甲板上,又伸手将人拽上来,文恪大笑:“你行你还能摔下船?”
曹若愚闷声道:“对不起嘛,我这是第二次坐船。”
文恪瞧着他那样湿漉漉的委屈巴巴的脸,反而笑得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