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史湘云(四)

王夫人一把上前,拽下他的手,夺了那‘通灵宝玉’戴他脖子上,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才道:“史大姑娘,你别理我这祸根孽胎。他就是这般,遇上哪个姐姐妹妹,多说一两句话,就要生出事来。往日里说他多少回了,还是这般,你只别睬他就是。”

“二表母之言,不敢苟同。婶婶曾教我,兄弟姊妹之间,和睦为要。平日里见了,相互问安是必要的,说些家常话也是不可避免的。我若不睬四表哥,岂不是我错了礼数?表母所求,委实强人所难,我亦不能践实。若我所言所行有所不当,只望诸位亲朋好生指出,云儿定自当引以为戒。”

景颐很是不舒服。又不是她死赖在贾府,人是他们要接来的,接来了,又叫她别惹这个别惹那个,哪有这道理?

她们婆媳斗法,做什么拿她当工具人,真是够够的。

“宝玉,瞧,吓着你妹妹了不是,可不敢这疯疯癫癫想一出是一出了。快,去给你史大表妹道个不是,往后可不能拿这命根子开玩笑了。”贾母和稀泥道。

宝玉依言赔礼道:“云妹妹原谅则个!唉!似妹妹这等钟流毓秀之人,都没有‘通灵宝玉’,可见它是高低不择了。如此,有什么可稀罕的呢?”

“你妹妹原也……”

“稀罕自然有稀罕的缘故。”景颐大声打断贾母的话,“天降玄鸟而商生,凤鸣岐山而周兴。四表哥落草衔玉自有缘故,这时年岁尚幼,自是不显,来日却可期。”

贾母猛地抬头,死死盯着她看。

景颐毫不生惧,正气凌然地回视。什么人,要哄祖宗就哄祖宗,做什么拿她作筏子,欺负她这会子没爹没娘么?

“史大姑娘,这大不敬的话可不敢乱说的。”向来寡言少语的李纨难得出声。

景颐哼笑道:“原来落草带玉是大不敬么?这大不敬的事都做了,还怕我说么?”

“你……”王夫人指着人,默然垂泪。

“咦,姑祖母,二表母怎地哭了?可是我说错了什么?”景颐一时也落起泪了。

这上一秒哭下一秒就笑,是她从小到大表演了无数次的绝技。不就是哭么,有什么可难的。

“姑娘快别哭了,趁着天还没黑,擦了泪家去。”罗嬷嬷头次见姑娘这厉害劲儿,想来不是无的放矢,便说了这话。

“瞧你这对婆媳干的好事,平日这么促狭就算了,原不过逗逗自家的人,有什么要紧。今日有小客人在,还这么着呢!瞧,把人都吓哭了。云儿,姑祖代她们向你道个不是,你珠大嫂子惯常爱吓唬人的,你在这住久了就知道了。其实呀,她是个再好不过的人。”贾母便搂着侄孙女一边拍打安慰,一边解释道。

景颐见好就收道:“是我胆子太小,不怪二表母和大表嫂。”

一语未了,便有丫头来道:“厨下来问,可否传晚饭了?”

“传吧!”一声令下,众人起身,摆弄桌椅的摆弄桌椅,盛饭的盛饭,安箸的安箸。

一时间,数不清的碗儿、碟儿、盅儿被端上来,桌子摆满了还有菜品未上。且看那桌子上,鸡鸭鱼肉、山珍海味、四时蔬菜应有尽有,怎一个丰盛了得。各人身旁,还站着两个丫鬟捧了佛尘、漱盂和帕子在一旁候着,另有一丫头空手候着,想是伺候用膳的。

饭菜摆毕,贾母便让两个儿媳回去,只留了两个孙媳布让。

景颐穿到原主身上时,一家子正守孝,吃的简便,也没这样的排场,心里计算着这么一餐要花去多少银钱。

史家一贯是领多少月钱的主仆配多少银钱的膳例,穿用又合为一例。像景颐,她的月钱是两吊,一月里她所有花用,包括月钱在内不超过六吊。

闲时,她算了一算,她院子里一年的花销不少于二百六十两。这还是改革后的花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