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全派上下每个弟子都像打了十管鸡血一般,昼夜不息刻苦练剑。

程阙本身对剑术与大比都不太感兴趣,只是在一旁看着邱应和众弟子切磋比试。

头脑中却始终忘不掉清晨在授剑堂中,序沂执意要用凝白剑替代寒霜剑的决绝神色。

他无论如何想不清楚,序沂为何要这样做。

他定然不会相信什么“霁寒真人仁慈宽厚,心胸博大,徒弟虽入诡道却仍对其一视同仁,不忍动其遗物”之类的鬼话。

程阙猜不出,转头就往外走,被眼尖的邱应一眼叫住。

“师弟你去哪,等我跟你一起……”

程阙侧头开口,身后却是瞬间没了声音。

只听他一本正经地答道,“去找霁寒真人背七门戒律。”

程阙赶到之时已是傍晚,山顶依旧酷寒无比,他冻得牙关打颤,可之前序沂借他的那件裘衣却被他拿在手中。

已经被洗净,上面还残留着些许河水中落叶的清香。

令他惊讶的是,无字室内竟有丝缕灯光从窗缝中传出,映在门外积雪上,勾勒出窗棂的四方形状。

他轻轻叩门,里面传来一声清冷的“进”。

程阙推门而入,将衣上残留的积雪在门口处理干净,随即将那件已经洗好的狐裘整齐放在立柜上,这才走进来。

即使不用邱应提醒,他也十分清楚序沂“洁癖”的这个习惯。

前世过于注重这些细枝末节,以至于这些举动已是自然而然。

从他进来的那一刻起,序沂的目光便一直盯在他的手上。

程阙微垂着头,并未有任何视线交接,以至于走到桌案前方才注意到对方的眼神。

他顺着序沂眼神向下看去,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背已经被冻得皲裂起皮。大概是由于洗衣时浸过凉水,上山时手又一直暴露在外面托着狐裘导致的。

程阙仅是随便瞥了一眼,并未在意,这种冻伤他前世每天清晨给序沂清扫庭院时,已经受过太多次了。

他现在更在意凝白剑的事情。

却不想序沂搭在桌案上的长指微抬,道,“过来。”

程阙表情微僵,不动声色地勉强朝对方走了几小步。

“靠近些。”

对方语气是一向的严肃清正,让人起不得一丝旖旎的心思。

程阙又向前迈了极小的一步,他的衣摆已经几乎贴到对方的肩头上。

距离有些过近,对方身上若有若无的霜雪气息扑面而来,程阙竟觉得自己心跳有些加快。

他只是骤然想到了昨晚那个梦境。

他说他好痛。

转眼间,序沂已经从桌案一侧拿出一个方形小盒子,里面盛着带有淡苦药香的白色乳膏。

“伸手。”他淡声说道。

程阙迟疑片刻,觉得顺从大概是向言会做的事情。

他掀起长衣,在桌案旁的垫子上跪坐下,右手搭在案上,看上去温顺至极。

靠近了,才发现桌面上有几张墨迹未干的宣纸,序沂刚刚似乎是在写字。

程阙太眼一看,正是七门的清规戒律。

他霎时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七门的戒律他前世早已背熟,仅是飞速瞟一眼,便立刻认出那正是戒律中的第一则——

情戒。

他再清楚不过,七门之所以称为七门,正是因为戒律共有七则,而剑术修炼也有七重。

分别为情,财,权,妄,杀,魔,心。

达到最后一层“心门”境界之时,便可得道飞升。

可这么多年来,只有言清道侣最终达到心门境界飞升,其他人充其量也都卡在飞升前的境界却难以突破,最后只能蹉跎余生。

序沂将那一册厚厚的纸页推到程阙面前。

“念。”

程阙低头从第一条开始念起。

“七门剑派内禁止淫`乱,禁止一人与多人合籍,禁止纵欲不节制,禁止……”

他话音微顿,“禁止跨辈合籍。”

——师尊,我好痛。

这句令人浮想联翩的话,他并不是在前日梦中第一次说。

系着薄帆的轻舟在透明的雨幕内颠簸摇`晃,抖动的船帆将雨幕撕乱。

阵雨终于不堪重负地沉进海中,扬起的微风砸灭塌边浮动的烛火。

帆船行进的声响被撕扯得破碎而零散,一如此刻它无力扬起的风帆。

“师尊……”他喑`哑道。

“我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