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洛颀不高兴的话,他难免就会更高兴一些。

母子两人隔空对视,谁都没有动,直到小张撑着遮阳伞一溜小跑到洛颀身侧。

他殷勤地将伞遮在洛颀头顶时,洛颀终于恶狠狠地咬着牙从齿缝里吐出两个字来:“贱货。”

“什么?”小张没听清,以为太太是在跟自己说话,不由地问了一句。

但洛颀没再重复,她偏开脸去,也不管小张的伞能不能遮到自己,大步流星地向不远处的车子走去。

“太太,”车子驶出路家大门,小张小心翼翼地问道,“今天还是去孙太太家里打牌吗?”

“嗯?”洛颀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片刻后才像是听懂了小张的问话,她细长的眉微微蹙起,“去龙潭。”

龙潭是谭淞家的医院,医疗水平在龙城首屈一指。

“太太是哪里不舒服吗?”小张有些吃惊,又说,“要不要跟先生说,或者先让孙医生过来为您看看?”

孙医生是路家的家庭医生,小张这样说其实没有什么问题,可洛颀却冷冰冰看他一眼,像是十分厌恶他自作主张。

小张张了张嘴,像是想为自己解释一两句,可在洛颀冰冷的目光下,最终还是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车厢里安静下来,洛颀想到小张刚刚提及的孙太太,心里不由地又是一阵烦闷。

这些经常一起打牌的富家太太们知道她把和前夫的孩子接到路家后,已经不止一次想要看看了。

前两天打牌,孙太太提及郑铭的母亲郑家太太过一阵子过寿,牌桌上几位太太都一致要求她到时一定要带着苏釉过来。

大家都对她嘴里心肝宝贝一样的男生好奇得不得了。

洛颀想一想都觉得反胃。

什么心肝宝贝儿?

没有任何人知道,她是被那个小畜生逼迫至毫无办法下,才不得不顺水推舟扮出一副慈母形象来。

毕竟,不管以前在外面怎么玩儿,但在家里,路潍州其实还是更喜欢贤妻良母型的女人。

也是借着路潍州的这种心态,她才堪堪把一步险棋走成了现在的局面。

只是,这贤妻良母的戏份一旦演起来就须得日日夜夜地演下去。

她不仅要在路潍州面前演,在外人面前也一样得兢兢业业地演下去。

这让洛颀有一种无比巨大的憋屈感。

没有人知道,这憋屈感几乎无时无刻都在她心里折磨着她。

为苏釉选购衣服时,给他零花钱时,冲他慈爱地微笑时,甚至只是关心一句他的学习时……

每一次,她卑微地弯下腰身时,对上苏釉微微翘起,略带嘲讽的嘴角和眼眸时,她都恨得不得了,也憋屈得不得了。

洛颀坐在座位上长长地吁了口气,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自己隐隐作痛的心窝,她努力将苏釉的事情挥开,却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小张,”她问,“你知不知道辛免是谁?”

那晚路桥和路潍州发生争执时,她在二楼偷偷听了几句,从中听到了辛免的名字。

“辛免?”小张沉思片刻,随后疑惑地摇了摇头。

“太太,”他说,“这个名字我没听过,或者家里其他人知道,我回头打听打听?”

听小张这样说,洛颀难免有些失望,也是第一次,她有点后悔让路潍州把之前的老人们全都换掉。

而小张,就是那时候她亲自从外围提上来的,虽然他对她可谓忠心耿耿,但对路家过去一些比较隐秘的事情,确实也知之甚少。

“低调着点。”洛颀说,“别让别人知道你在打听这些东西。”

“您放心。”小张认真说。

洛颀看他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您好,洛女士,”戴着老花镜的妇科老主任在认真看完了电脑屏幕上一长串的检查报告后,含笑对洛颀道,“您的身体机能各方面都维护的很好,想要再孕完全没有问题。”

“可是我们已经努力了很久,”洛颀紧悬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她抬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小腹,疑惑道,“怎么就一点动静都没有?”

“放轻松,现在很多人不好要孩子,跟生活压力大以及不良生活习惯都有关系,”老主任耐心地说,“您刚不是说过,您爱人和前妻也有过孩子吗?按理说不会有问题。”

她顿了下又含笑道:“如果确实不放心,也可以让您爱人到我们医院来做个检查或者调理调理身体。”

“谢谢您,王主任。”洛颀将纸质检查报告收进包里,出了诊室。

只要能生就好,她长长地吁了口气。

从路潍州第一次夜不归宿起,洛颀心里就已经警钟长鸣了。

别人或者看路潍州翩翩君子,但洛颀却是和路潍州相识于风月场上,对他的看法,当然也不相同。

以前桑晴在的时候,他可以为她夜不归宿,那么现在,他自然也可以为别人夜不归宿。

说什么工作忙,不过都是借口。

洛颀在江湖上飘了这么多年,听过的,见过的太多太多了。

她好不容易才把过去脱掉的衣服一件件穿起来,绝不能再给自己留下任何安全隐患。

即便路潍州作为半个公众人物,离婚的可能性极小,但她却不能不防患于未然。

而能彻底巩固她地位的,无疑是一个他和路潍州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