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首尔樱花凋零殆尽,片场外的梧桐树却愈发葱郁。
转眼间《老手》开机已逾两月,拍摄进度条已经过半。预计再有两个月就能杀青。
如今姜在勋几乎与赵泰晤这个角色融为一体——
金丝眼镜后的眼神、漫不经心的残忍、以及财阀三代特有的傲慢,已经成了他的第二本能。
今天拍摄的内容都是集中在办公室场景。
有关姜在勋出演的只有两场戏。
一是刘海镇饰演的崔常务替他被爷爷抽屁股受罚。
二是崔常务主动替赵泰晤顶罪入狱前与他们的一场“家宴”。
片场中央。
饰演财阀会长的老戏骨宋永彰正在试戏。
他手持拐杖的姿势像个久经沙场的老将军,每走一步都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场。
刘海镇已经支撑在地毯上,姿态卑微得像条待宰的狗。
而姜在勋则在座位上露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戏谑。
“各单位注意——”
“《老手》第65场,一镜,一次。”
“Action!”
“啪——”
伴随着场记板落下的声音,宋永彰扬起拐杖,重重落下——
“啪!”
实心木棍砸在特制护垫上的闷响让在场所有人都心头一颤。
监视器里——
低角度仰拍的宋永彰占据画面中央。
深色实木书柜的垂直线条如铁栅般将他框在权力中心。
顶灯的光线从他头顶泻下,在眉骨投下浓重的阴影,将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切割成明暗交错的威严面具。
拐杖高举的瞬间,袖口露出的百达翡丽表面反着冷光。
画面左下角。
刘海镇咬紧牙关的微表情堪称教科书级别,额角暴起的青筋和瞬间惨白的嘴唇将疼痛演绎得淋漓尽致。
支撑在地毯上的手臂肌肉绷紧,后颈处渗出细密的汗珠将衬衫领口浸出深色水痕。这个刻意压低的视角让他看起来渺小如蝼蚁,连痛呼都只能化作喉间压抑的闷哼。
而右侧斜切的中景构图里,姜在勋懒散地陷在真皮沙发中。
金丝眼镜反射着窗外的天光,让人看不清眼神。他右手支撑着脸颊,左手把玩着登喜路打火机——
开合的金属盖发出规律的“咔嗒”声,与拐杖落下的闷响形成诡异的重奏。
最精妙的是三人形成的隐形对角线——
宋永彰的拐杖指向姜在勋握着火机的拳头,姜在勋的脚尖对着刘海镇颤抖的脊背,而刘海镇祈求的目光又穿过镜片连接着宋永彰的鞋尖。
这种环环相扣的构图,将财阀家族畸形的权力食物链展现得淋漓尽致。
“咔!”
柳承莞盯着监视器反复回放,突然拿起对讲机:
“在勋啊,打火机开合的节奏再慢点。”
“明白。”
姜在勋会意,调整了下坐姿。
再次开拍时。
金属开合的声响变得愈发漫不经心。
甚至在某次拐杖落下时故意停顿两秒——
就像猛兽戏弄爪下的猎物。
“咔!这条过了!”
柳承莞导演的声音透过对讲机在片场回荡。
又保了两条,道具组开始重新布置场景——
接下来要拍摄崔常务顶罪入狱前的“家宴”戏。
更换好服装后。
三人开始排练即将拍摄的戏份——
这场戏讲述赵会长给崔常务画大饼,请他去替赵泰晤顶罪。
财阀家族假惺惺地为他举办“送行宴”。
表面温情脉脉,实则各怀鬼胎。
“崔大哥……”
姜在勋第一句台词还没念完,忽然被场务打断:
“导演让所有人去休息区……出事了。”
三人面面相觑,跟着场务快步走向休息区。
原本嘈杂的片场此刻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围在电视机前,屏息盯着屏幕上KBS新闻频道。
画面是直升机航拍——
倾斜的船体像头搁浅的鲸鱼,甲板上零星几个橙色救生艇正被海浪推远。海警巡逻艇围着客轮打转,却迟迟不见大规模救援行动。
刘海镇皱眉盯着屏幕:
“这倾斜角度……”
姜在勋摸出手机,社交媒体上早已炸开了锅——
#世越号沉没#空降热搜第一
点开话题,铺天盖地的现场视频和照片瞬间涌入眼帘:
有学生拍摄的船舱进水画面;
有家长在港口崩溃大哭的片段;
更多的是质疑救援不力的愤怒发言——
【为什么海警只在周围转圈不上去救人?】
【我朋友在船上发消息说船员让他们待在原地别动!】
……
姜在勋盯着屏幕上不断刷新的求救信息,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却迟迟没有动作。
(这么多名学生……)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自己内心竟然毫无波动。
那些哭泣的面孔、求救的文字,本该让他揪心的画面,此刻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磨砂玻璃。明明能看见,却感受不到应有的情绪起伏。
(不对……)
(我有点不对劲。)
姜在勋突然快步走向洗手间。
冷水泼在脸上的瞬间,他盯着镜子里那张平静到可怕的脸——
眼里的冷漠令他自己都感到心惊。
姜在勋猛地掐了下自己的虎口。
尖锐的疼痛让他稍微清醒了些。
他掏出手机打开SNS:
【为世越号上的所有人祈祷,愿平安。】
编辑完,姜在勋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又补了句:
【请一定要让孩子们先撤离。】
手指在发送键上停顿片刻,他删掉了后半句,重新编辑:
【请务必全力救援。】
(这种时候.)
(不能表现出任何倾向性。)
(即使是善意的。)
姜在勋被自己这个念头惊到了——
什么时候开始,他连发条祈福推文都要计算舆论风险?
发送完推文。
姜在勋深吸一口气走出洗手间。
片场已经恢复了拍摄状态。
但气氛明显凝重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