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羡得知消息后,对此评价道:“还敢出城斫营,看来越石很得军心啊!不过这到底没什么大用。”
确实没什么大用,河畔土地湿润,纵火难以形成大的火灾,对营垒的破坏有限。将伤员送到后方后,义军次日有条不紊地搭建望楼,已经可以和城内的射手进行互射了。
同时也可以看到,义军已经在河畔搭建了一段新的浮桥,大概只需要两日时间,就能把这段小浮桥嫁接到河桥之上。
刘琨对义军的意图也心知肚明,可同时又毫无办法:这是来时就可以预料到的景象,如果不烧断河桥,人数处于全面劣势的赵王军,是断难阻止敌军过河的。他实在不理解,为何孙秀说,他有一妙策,能使义军不能渡河。
令刘琨可以安慰自己的是,若是敌军就此渡过大河,那他的军事压力就此大减,责任就转嫁到洛阳城内了。
可令双方都没有想到的是,形势很快就发生了变化。
就在义军仍然在紧锣密鼓地搭建营垒与浮桥时,忽然有人发现,大河的上游出现了一些船只,这些船只上悬挂着征北军司的玄武旗,船身上则似乎拉着什么货物,用布帛盖着。
义军将士颇有些奇怪:若是漕运的话,己方的船只不应该是从下游转运的吗?怎会出现在上游?可若不是漕运,这船只又是从何处来的,有什么意图呢?
他们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答案。只见近百艘船只上,陆陆续续开始冒出浓烟,继而升起炽热的烈焰,将船只燃烧吞噬,直往下游河桥方向而去。
面对上游河中的滚滚浓烟,立于大河北岸的义军将士终于醒悟过来:船上放的是干柴!那些挂着征北军司幡旗的船只,实际上是孙秀派来的火船!
可这时醒悟也晚了,随着第一艘火船撞击到河桥之上,第二艘、第三艘……火船接踵而至,就如同一条条艳红的鲤鱼,生生撞在了堤坝上。鲜血般的火光,接连不断地泼洒在河桥上,一点迅速染红一片。即使硝烟弥漫,也盖不住其中正发烧发亮的乔木,似乎是什么魂魄的骨头,吱吱呀呀地发出开裂的声音。
义军们看着这一幕,无不顿脚大呼,声音激荡在大河之上回响。诸葛延、李盛、上官巳、刘佑等人都赶了过来,可却对此无计可施。而关城中的赵王军将士,对此也措不及防,他们眼睁睁看着这条沟通南北的大桥剧烈燃烧,也不敢出城去救,只能注视着河面上倒映着的末日画面。
大火越烧越旺,这座由开国名将主持建成的第一奇迹,终于支撑不住。随着轰然一声,河桥的中段径直开裂,大段燃烧着的黑木落在水流上,继而破损,激发出炽热的水蒸气。在激流中的浮桥豁然向南北裂开,固定用的木桩、浮舟、绳索,失控地飘向两岸,并在此过程中进一步燃烧、断裂、破碎……
半个时辰之后,耀目的火光已经熄灭了,落入到刘羡与司马乂眼前的,是彻底毁坏的河桥。大河两岸到处漂浮着还冒着黑烟的碎木,百余艘火船也搁浅在芦苇丛中,散发出呛人的灰烬味道,周遭的芦苇也被烧毁了不少,真是一片狼藉。最再看大河中央,那些用来定位浮桥的木桩已经尽数损毁,只剩下滔滔的波涛河水之声不绝于耳。
直到此时,刘羡方才明白孙秀的用意,为此不禁咬牙切齿:“这只猴子!合着他不烧河桥,是想嫁祸给我军!”
而在孟津关城上的刘琨也脸色铁青:“难怪要我过河!原来是这般打算!”
原来,孙秀口头说是为了政治影响着想,不愿烧毁河桥,可实际上,他早就打定了烧毁河桥的打算,只是没有告知刘琨等外人罢了。因此,他先诓骗刘琨过河修城,等后续义军一到,就放挂着征北军司旗帜的火船来烧毁河桥。
如此一来,他就可以嫁祸给义军,宣称说,义军是为了破城而主动烧毁河桥,以此来损害义军的政治声望。二来,也将刘琨逼上绝路,河桥既断,北岸孟津关城的重要性,便提升到了一个不可忽视的地步。只要他在这里坚守,义军根本不能贸然渡河。而孙秀仅需在邙山列阵,再给孟津关城输送粮草物资,便能维持对北岸的防御。
哪怕孟津关城失守,义军也还是要解决渡河作战这一难题。大河可不是清水,不是骑着马能强行泅水渡过的。坐船过来,禁军只要防御严明,就能半渡而击。换言之,孙秀这一招,还真是牢牢将主动权拿在了手里,称得上一记高招。
刘羡见状,也犯了难,现在这种情况,已经不是光靠他们能处理的了。他便修书野王,给卢志通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