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力士却冷笑道:“军司马是什么鸟官?我在邺城内没见过八十,也见过一百,真当自己是回事?”
话音刚落,就被刘渊斥责道:“平先,休得无礼!这是我请来的贵客!”
刘渊和颜悦色时,犹如巍巍高山,可稍作怒色,双眉一压,就好似阴云堆积,其中正在积攒雷霆。平先顿时退回刘渊身后,向石勒拱手致歉。刘渊这才改换面色,对两人笑呵呵地拱手道:
“我这随从,平日只管习武,并不善人情,若是冒犯了两位,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岂敢,岂敢。”刘羡打量着一旁的平先,觉得这名字有点熟悉,稍一回想,顿时想起来,这不是在长安时,齐万年提起过的匈奴大力士么?没想到今日竟然得见到了。
石勒也毫不介怀地回拜道:“哈,勇士当然有些傲气,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两人紧跟着要自我介绍,不料刘渊摆手笑道:“二位跟玄明、永明都是朋友,我作为长辈,岂有不知的道理?”
说罢,他又笑言道:“这里本不是什么好地方,但过几日就要打仗了,我又刚领了这一军。士卒的性命宝贵啊,我要忙着教他们点东西,两位如果愿意随我走走,帮我查漏补缺,我还是非常欢迎的。”
刘羡行礼道:“久闻元海公美名,今日一晤,就是想向元海公请教。”
“哈哈哈,能让安乐公世子请教,我也算是不虚此生了。”话是这么说,可刘渊的笑容却是风轻云淡的,他的岁月积淀已经到了一个难以估量的地步,没有人能通过表面来揣测他的情绪。
接下来,刘渊当真如他所言,继续旁若无人地在校场巡视。看见士卒在练习刀法、剑法、枪法、弩法,马术,乃至阵法,他都能在一旁指点,而且每次指点,都言之有物,一听就知道是得了要领的。刘羡初听还不觉得有什么,可随着旁观的时间越多,他不禁骇然发现:这位刘元海,似乎无所不通,无所不知,无所不会。
而且这位匈奴左贤王,堪称记忆超群。才来了短短数日,可他对麾下的军官士卒,就像是了如指掌,每个他指点的士卒,都能叫得上名字。刘羡虽自诩也能做到,但考虑到刘渊年纪已大,而且麾下多是卢志临时分配过来的汉人,却仍能有此效果,只能说甘拜下风。
演练过两个时辰后,士卒们去歇息了,刘渊则把军官们留下讲武。一般来说,讲武是传授在战场上需要注意的种种要点。但刘渊却与众不同,他竟然在校场上讲经论史,格外强调“武德”的重要性。
他先是给众人讲了七国之乱与诸侯讨董的案例,然后道:
“既然打出勤王义军旗号,义之一字,并非荣誉,而是重担。所谓德者,先行律己,而后律人。如若不行,必失人望,反为世人所唾骂,白白成了小人。我愿诸君做大丈夫,多读《史》、《汉》,效仿古时英雄,能为常人之不能为,受人敬仰,勿要做小人。”
事后,刘羡问道:“元海公,大战在即,您为何要强调这些呢?经书又不能杀敌。”
刘渊看着麾下将士,抚须笑道:“战场上的技巧,我平日就教给他们了。但军中最缺乏的,不是杀伐之气,而是持道之心。军官缺少荣誉和志向,一旦遇挫,自然就会如飞蓬四散。我从此入手,正是要激起他们为士的荣誉啊!”
刘羡闻言,不禁感慨道:“什么叫敦厚长者,我今日可算见识到了。”
刘渊莞尔,随即又和刘羡闲谈说:“这次作战,你觉得有几成胜算?”
刘羡笑道:“我有十成把握,此战必胜!”
“哦?”刘渊来了兴趣,反问道:“你是怎么算出来的?”
“这些时日,我一直在摸查汲县周遭的地形。孙会那边胜了一仗,可谓是得意忘形了。城内审查几近于无,我打算从这里做做文章,不怕他们不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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