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了人家的帐篷,杀了完颜广智的亲弟弟就算了,还把战马都给杀了……杀就杀了,还给烧了,这是连尸体都不想给对方留下的节奏啊,莫非这小子是准备活生生冻死,饿死那些女真蛮子?
一些文官那边悉悉索索,大多数目光都满是狐疑。
却也有人面色沉凝,比如房德,比如杨和同,这两人显然已经透过某些渠道,知晓了真正的情况。
而武将这边,一个个则是挺起胸膛,面上满是得意。
没办法,武将这边实在是被欺压了太长时间,现如今虽然只是一个弱冠少年,可这般功勋也着实给武将一脉争回了几分颜面。
“宁和二十年,初一。”
“于女真王庭撤退。”
“路遇完颜广智亲卫,护送其王妃逃离。”
“战之,王妃俘获。”
“宁和二十年,初六,返回新后县,同定州刺史焦俊泽会合,焦俊泽率领部族两万五,突袭女真术虎,疏族,屠单,盆奴里四大部落,斩首级四万七千余,斩杀极烈汗两人,王子二十七人,焚毁营地四座,俘获战马三千余,驽马五千余。”
“数万首级,堆于新后县外。”
“此战,我军共死亡骑兵三百八十四人,死亡步兵五千五百九十九人,伤者无算。”
“此乃有功者以及战死者名单,还望朝廷拨付抚恤,以告慰阵亡将士在天之灵,另,恳请朝廷,拨款十万以筑京观。”
“下官准备于开春之后,在新后县城之外,铸造京观十座,每座京观,七千头颅,以作震慑。”
这是之前商量好的,宋言奏报的时候将焦俊泽的功劳一并带上,若是分开便有些不太显眼。
当宋言声音落下,偌大的朝堂宛若冰晶一般寂静。
一双双眸子,看看宋言,又看看宋言身后的焦俊泽。
好家伙,这宋言是个狠人,四千骑兵就敢趁着夜晚偷袭女真王庭。
这焦俊泽也是个狠的,两万五千步兵,居然愣生生屠了对方四个部落。
有这两个狠人坐镇辽东,怕是再也不用担心女真的威胁了,相反,这时候该害怕的,应是那些女真蛮子才是。而且,还有一点可以确认了,这宋言对筑京观当真是有着一种别样的爱好,看看,天太冷,都宁愿把脑袋割下来,等到暖和之后再堆;钱不够,哪怕恳请朝廷拨款,也要堆京观。
太执着了。
龙椅之上,饶是宁和帝也算是有些城府,可听到这样的战报,还是压抑不住的笑了。
这可能是这一次大朝会,听到的唯一的好消息了。
只是在听到抚恤金和拨款十万筑京观的时候,嘴唇还是忍不住抽抽了一下,该死,现在朝廷的国库,都他娘的能饿死老鼠了。
不少文官跃跃欲试,想要站出来弹劾宋言虚报战功,只是眼见杨和同那一个派系的文官全都一动不动,终究还是压下了这样的心思。
杨家的探子遍布宁国各地,连杨和同都没有针对宋言马踏王庭,焦俊泽屠戮四个部落的战果表示质疑,足以证明这是真的。能登上朝堂的那都是老油条子,纵然是看宋言不顺眼,也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自找不痛快。
龙椅上,宁和帝心怀大悦,抚掌大笑:“好,很好,非常好。”
“谁说我宁国军备疲糜?”
“我宁国,仍有可战之兵,仍有可领兵之将。”
宁和帝的声音,于朝堂中散开,回荡在每一人的耳中:“诸位爱卿,如此大功,当如何封赏?”
霎时间原本悉悉索索的动静,消失的干干净净,一个个文官将脑袋垂下,让他们开口说封赏一个丘八,还是一个杀了许多文官的丘八,那是万万不愿意的。
便在这时,房德忽然上前一步:
“当……封侯!”
人虽老,然声音中气十足!
一时间,封侯二字,于朝堂百官耳畔回荡,武将一列,虽有人心中羡慕,却是无一人表示不满。
文臣那边,却是炸开了锅。
宁和帝便笑语吟吟的坐在龙椅上,对这般喧嚣不管不问,似是想要等他们吵出来一个结果。
过了一会儿,便有一个官员站了出来:“臣弹劾宋言。”
“钱耀祖乃朝廷刺史,三品大员,便是犯了过错,也唯有大理寺方能处置,宋言不过区区一个县令,居然擅杀上官,以及平阳府一百三十二名官员,滥杀成性,视国法如无物,如此残虐之人,怎配居于朝堂之上?”
对这样的弹劾,宁和帝颇感无趣,便将视线投向宋言:“你有何话说?”
宋言先是行了一礼,然后走到这名官员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四十来岁的年纪,面色怪异的潮红,应是已被掏空了身子:“敢问阁下是……”
那官员挺起胸膛:“都察院监察御史,刘轩!”
“这么说,监察百官,便是你的工作了?”
刘轩面色肃穆:“正是,不知宋刺史……啊不,现在是宋县令了,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宋言笑笑:“辩解?怎么会,你说的我都承认,我的确是在没有朝廷命令的情况下,杀了钱耀祖和平阳府一百三十二名官员,连带着他们的亲眷,总计一千八百余人。”
刘轩心中一喜,身为御史,最擅长的便是各种弹劾,宋言身上问题不少,然而于刘轩看来,擅杀上官是最无解的罪过,毕竟朝廷真的没有下发处置钱耀祖的圣旨,这件事说破天宋言都是没道理的一方。
只是宋言这般痛痛快快承认,终究还是让刘轩有些意外。不过现在是乘胜追击的好时候,纵然心头疑惑,却也来不及思考太多,刘轩忙朝向龙椅方向,弯腰奏请:“启禀陛下,宋言已经伏法,还请陛下裁决。”
一时间,现场气氛显得有些诡异。
房德老神在在,仿佛已经睡着,根本没听到朝堂上的动静。
房海,焦俊泽则是眉头微皱,宋言轻易认罪,两人也是有些错愕,总觉得宋言应是憋着什么坏。宁和帝略有狐疑的扫了一眼宋言,旋即缓缓开口:“刘爱卿,不知以宋言罪行,当如何处置?”
刘轩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弧线:“当,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宋言瞥了一眼刘轩,他奶奶的,以为老子好欺负是吧,笑吧,马上你就笑不出来了:“启禀陛下,微臣弹劾都察院所有官员。”
嗡。
朝堂再次炸开锅。
好家伙,平日里弹劾一个人已经够可以的了,这小子够狠,一下子便要弹劾整个都察院。要知道,都察院有左都御史一人,左副都御史三人,十二道监察御史一百一十人,六科给事中十二人。
这一下,便是要弹劾一百二十六人,这宋言,莫非是疯了不成。
那刘轩更是瞪大眼珠子死死盯着宋言,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便是快要睡着的房德都忽然睁开眼睛,似是被吓了一跳。
尤其是都察院那一批官员,虽然有资格上朝的不是全部,可出现在这里的也有七八人,一时间,这七八个御史对着宋言便是一顿口诛笔伐。
狂妄之类的声音,接连不断。
“肃静。”
“朝堂之上,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便在此时,一声尖锐的厉喝骤然间在朝堂上响起。
那是宁和帝身旁老太监的声音,赫然正是曾经观赏过宋言闪电五连鞭的那一位。仿佛中,半空中似是能看到声波划过,众多官员耳朵里都是嗡嗡作响,只是这一手,便展现出了相当惊人的武道修为。
尤其是都察院那一批御史,一个个更是面色苍白,抖如筛糠。
宁和帝也是愈发好奇,不知宋言葫芦里卖的都是什么药:“理由。”
“都察院监察百官,敢问都察院诸位大人,钱耀祖私开官仓,吞没米粮三十万石,尔等可知晓?”宋言面向都察院众人,沉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