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磊讨好道:“花姐，不是让娜拉上了嘛。”

“张娜拉？张娜拉才进公司多久，我手底下几十口子好演员，要什么样儿的挑不出？”

“哎，这事儿我和大哥不是没跟小钢提过，但是《夜宴》是要出海、走全球发行的大片啊！”

王小磊竞争对手路老板举例：“你看《异域》，他路宽手里只有千把万美元，都要硬着头皮去请莱昂纳多。”

“《夜宴》的投资高达2500万美元，不找拿得出手、出的了海的大牌是真没把握收回投资啊！”

王金花哪里肯信他的鬼话，拿出国内第一经纪人的架势，猛得一拍桌子！

“王总，华艺不能这么做事情！”

“哦，你请大腕可以，哪怕请国外的我们都没话说。”

“但现在是什么情况？冯小钢是宁愿找荣幸达的周讯和张紫怡，也不愿意用我们自己的两个兵兵，这像话吗？”

“张紫怡我姑且不讲，周讯在票房上又比她们强到什么地方去？”

王小磊默然无语。

事实上，一个影视公司内既有经纪业务，又有影视业务是一件很矛盾的事儿。

因为两个部门的立场是不一致的。

拍电影的导演只想把电影拍好，衡量的第一因素肯定是演员的适配性和票房号召力。

毕竟电影亏了，倒霉的是他们。

但是经纪部门会想着法儿地把自家的演员往里塞，不管是不是合适。

他们也要吃饭啊？

经纪人如果连这种自家出产的片子都争取不到，艺人怎么看她？

在问界之所以没有出现这样的问题，是因为陆垚按照路老板的指示，给每个人艺人都规划了发展路线。

你胡戈现阶段就是古偶和电视剧多一些，偶尔上上电影客串一下；

你苏畅就是小妞电影和角色适配好的央视、旅游卫视剧，没有就安心在北电学习打基本功；

还有宁皓和黄博、徐争三人的绑定，张松文的厚积薄发，王保强甚至都派到了彼时关系尚可的华艺这里拿角色。

今年的《天下无贼》大爆，他的傻根形象也顺利出圈，光一季度的代言就接了三四个。

当然，问界用兵兵演《单身男女》，明面上也是一种利益上的交换。

毕竟也不总是打打杀杀嘛。

总体来说，问界的精品影视作品不缺，所以每个艺人都能找到自己的发展定位。

问界也不逼迫他们当牛做马去给公司创收，而是按部就班地培养。

后世2005年王金花被橙天挖角，《夜宴》的矛盾就是导火索，但归根结底是公司经营理念的问题。

其实王金花带着艺人出走对于华艺是件好事，如果让路老板来选择，他反倒希望王金花别走。

自她走后，华艺在经纪业务这一块打破了家庭作坊式的管理模式，建立了现代管理制度，反倒是蒸蒸日上，几年后顺利上市。

九十年代初，王金花中戏毕业，在一个旅行社做小职员。

在这里她遇到了自己一生的贵人，也是自己在戏剧学院的同学张静林。

这位张静林就是87版红楼的晴雯。

晴雯的老公苏越是港资的天星唱片的负责人，她介绍王金花入职，后者在这里学到了那会儿领先内娱很多年的港台艺人的培养模式。

也就是典型的家庭保姆式经纪人。

比如霍文熙之于谢霆风——在谢霆风眼里，霍文熙几乎是姐姐一样的存在。

王金花的第一个服务对象是陈道名，那会儿他刚刚通过《围城》荣获飞天奖。

但陈道名人有些清高，在片场和资方、同事的沟通中常常闹得很不愉快。

王金花情商过人，很快搞定了他，随后又在热播的电视剧《无悔追踪》中认识了李彬彬。

李彬彬入彀，又给她介绍了任泉，接着是尤勇、胡君、刘威等等。

那会儿内娱能把港台经纪人那一套玩得转的只有王金花，她由此名声大噪！

她开创的保姆式经纪人此后被很多人模仿，一直到被现代经纪制度取代，内娱开始向国际标准看齐。

何谓保姆式经纪？

记下每一个艺人的要求和习惯，提前准备好所有东西，从饮食到洗澡水温度都要一一过问。

大概在2000年左右，在李彬彬的引荐下，王金花和大小王约定：双方各出75万，成立华艺太和文化经纪公司。

王金花旗下艺人全部改签到华艺。

只不过这段蜜月期过得很快，就像是一个家庭中经济条件、社会地位不大对等的夫妻，总会有些隔膜。

华艺虽然这两年一直和问界在艰难对抗，但总体上是在稳中有升地发展。

特别是近期在周军的操盘下和互联网资本的结合，两边的矛盾愈发突显。

周军是要奔着把华艺尽快打造成内娱第一家上市的娱乐公司。

这就要求经纪业务集团化、规范化，摒弃过去的保姆式和代理式做法。

即使现在不改变，在上市辅导的过程中也会被强制要求改变，至少在形式上。

“儿子呢？”

“子健在少年宫学棋呢。”

董志华接下妻子手里刚刚从菜场买回来的青货。

他和王金花1993年结婚，自己也是中戏出身，曾经跟着香江名导张彻拍动作片。

周星池的《功夫》里，饰演那个耍五郎八卦棍的“油炸鬼”的就是他。

“老董，我感觉有些不对劲。”

董志华择菜的动作顿了顿：“什么？”

“这俩兄弟。。。有问题。”

“特别是周军来了以后，私下跟我的艺人接触很多，这一次《夜宴》又把场面闹得这么难看。”

董志华皱眉：“今天是王小磊约的你吧？我看你还是找大军聊聊，比他弟弟可稳重。”

“不是一码事儿！”

王金花甩干净手上的水，刚想跟丈夫一起择菜，又脸色大变地走到客厅拿起手机。

“不对，他们是故意的！”

“我要问清楚！”

董志华是个稳重的，抢过她想要拨号的手机。

“你要问谁？”

“王大军。”

“既然你说是故意的，那就没必要了，反而打草惊蛇。”

王金花有些郁躁：“那怎么办？”

董志华叹了口气，从玻璃板下面抽出一张名片：

澄天娱乐吴克波。

“我觉得你应该学一学那个路宽。”

“任凭华艺鼓噪，偷摸地就把嘉禾给办了。”

“这兄弟俩没有情谊可讲，华艺兄弟华艺兄弟，这公司只有他们俩是兄弟。”

“先联系吴克波，看他上次开的条件还能不能往高了谈，然后把两个兵兵搞定，四旦双冰一妃，你起码手握两个核心吧？”

董志华笑着把手机递给妻子：“别慌，慢慢说。”

王金花看着这个一向对自己伏低做小的丈夫如此镇定自若，心里有些宽慰。

女人再强势，家里还是要有个每逢大事有静气的男人做主心骨。

“哎，有时候真累，再奋斗个六七年，等子健成年了，咱们就专心培养他算了。”

董志华甩甩手又回到他的主战场厨房：“你舍不得的，做惯了角儿，就不肯再下台喽！”

柏林时间比北平时间要慢6个小时，兵兵在柏林接到电话的时候，正跟路老板肉搏结束。

挂掉电话，她兴奋地环住青年导演的脖子：“真被你说中了！花姐的电话！她问我要不要跟她走。”

尽管对身侧这个男人已经是迷信般的崇拜，不过当事件发展真跟他之前预料的分毫不差时，兵兵还是有些兴奋异常！

谁不希望自己前进的过程中有一个算无遗策的引路人呢？

路老板纳闷：“有些早啊，应该是周军给那俩兄弟施压了吧。”

“他是有些等不及了，想最快速度把华艺做上市。”

兵兵纳闷道：“那为什么要逼着花姐出走？”

“华艺想要上市，必须改变东方家长式的管理模式，经纪业务要变得像机器一样的冰冷无情。”

“行就上，不行就下，不存在为了上一部戏让王金花这样的大家长强行出面去跟导演沟通。”

这种无情模式最典型的就是TVB，艺人是雇员，给公司打工。

工作量大，收入少是TVB艺人的常态，因此我们才能看到一个演员在各种港剧里露面。

其实他们的单集片酬并不高，甚至很多都是领着固定工资的雇员式演员。

范兵兵娇笑：“看来华艺是要跟问界学习啊？”

看她比较感兴趣，路老板也就跟兵兵聊得深了一些，着手培养她的商业思维。

作为公关公司，对艺人经纪的模式他算是再了解不过了。

“国内的经纪人模式现在百分之八十都是保姆式，下一步会过渡到工作室制。”

“工作室？你说刘伊妃那样的？”

范兵兵小心翼翼地试探，她很少在路宽面前提到这个名字。

主要是自己心里有些敏感。

“她那个勉强算吧，不过规模太小，七八个人都是为她一个人服务，又没有其他艺人。”

路老板还不知道他“悉心栽培”的小刘已经从糖人手里强挖刘师师成功了。

“工作室制度就是娱乐公司把每位艺人分配在一个量身定做的组里，由大经纪人、小经纪人、艺人助理、企宣等组成，艺人被当成品牌打造。”

兵兵听得咋舌，她跟着王金花，除了一个助理一个化妆师基本没有其他服务，都是吃大家都有的面上政策。

这就造成了只有会哭的孩子有奶，因此她在出道之初，也曾乖巧地认王金花做干妈。

只不过这一世有路宽这个外援，在时尚圈趟出了自己的路。

“工作室有很多好处，比如明星的自主权和灵活性更高。”

“以工作室的名义对外签订合同、承接项目开具发票，相比通过大型经纪公司更为便利，有些你不喜欢的商演就可以拒绝，而不是听公司安排。”

“还有，工作室属于个人独资企业，没有注册资金的限制，不需要建账，税种也很简单。”

“但是你要成立有限责任公司，就必须要按公司会计制度建立健全的财务报表，缴税的种类繁多，管理起来非常麻烦。”

路老板顿了顿，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你平时的税务是谁帮你处理的？”

兵兵“啊”了一声，没想到他突然谈起这个话题：“花姐有个关系很好的注册会计师，她会统一帮我们做账、避税。”

“你自己找一个吧，不行我让问界的财务李珊珊给你找一个。”

“税务上必须慎重，你现在也不缺那点儿钱。”

兵兵尚且不知轻重：“害，大家不都这么干，毕竟自己辛辛苦苦赚的钱，就这么。。。”

她甫一抬头，就看见路老板严峻的面色，有些不知所措地打起结巴来。

“有些事不上秤，不到四两重，要是上了秤，一千斤都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