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脑海中闪过两个想法。
其一,就是以阴癸派的名头威胁逼迫。
周奕有所牵挂,他会念及阴后。
再加上了解过他的为人,这才敢将后背露给他,安心练功,不用担心他忽然发力偷袭。
如果以势逼迫,也许他会就范。
婠婠实力强绝,加之做事随心所欲,自然有这样的强势性情。
可话到嘴边,瞧见面前青年对她横眉冷面,剑眉蕴怒,如剑出渊。
强硬的话瞬间软了下来,舍去其一,换了个“其二”想法。
她扮作柔弱,又成了话本中勾引书生的倩女。
软软一歪,全然不设防备。
纤细雪白的手臂在烛火月光二色交融下,魅人入骨,她轻轻环勾周奕的脖颈,贴了上来。
柔弱说道:
“我知道错了”
“我也只是想对你多一些了解,不要生气了,再给人家一个机会好吗,奕哥~~”
小妖女声音颤动,连目光都跟着颤动。
不待周奕说话,她小脚一挑,白影一闪,已钻入被褥中。
“你做什么?”
“给你暖床,你虽不是我圣门圣帝,就做人家一个人的圣帝好不好?”
周奕呵呵一笑,信了她的话才有鬼。
不过,妖女服软,这个台阶他还是得下。
他心中有气,故而将被一掀,钻了进去。
婠婠在他进来的一瞬间,闪身而出,鬼魅一般又来到之前卧坐的窗户上。
那把梳子,又被她拿了出来。
周奕一副你玩不起的表情:“不是说好暖床的吗?”
月光下,她眸中含笑,一边挽秀发而梳,一边把话聚入周奕耳中。
“床已暖过,奕哥早些歇息吧。”
“本宗元老那边有我照看,师尊考虑我的意见,暂时就不会寻你。”
“人家先走啦,下次再找你练功。”
“嗯”
“你的功力有长进,这次我很满意。”
婠婠轻轻吹气,屋中两盏烛火尽数熄灭。
她的人影掠过那两杆青竹时,以天魔大法带动,细心阖上窗扇
没过多久,黑暗中,周奕盘腿打坐。
从膻中窍内取出一丝天魔真气,让它游走手太阴肺经。
少顷,这缕天魔真气便消散了。
不过,这也给他研究天魔秘术带来了极大帮助。
周奕仔细复盘,确实察觉到一丝破绽。
但局中人想要窥破,产生大胆联想,那也千难万难。
只是妖女心思灵敏,不得不防。
他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复情绪。
今夜危险至极,一旦被魔门发现身份,后果难以想象。
南阳局势,也将朝自己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
转念又一想。
若真被这小妖女得知,她会保守秘密吗?
婠婠对阴癸派没那么上心,老一辈的元老对她不服,甚至最后将她架空。但是,她一定不会瞒着阴后。
不管阴后是什么态度,周奕暂时都不想与她打交道。
十个边不负,也远不及一个阴后危险。
回想起小妖女勾魂夺魄的绝世魅态
这世上的成名高手,不少沦为舔狗,叫人难以启齿。
本天师,却要立志成为大隋最后的遮羞布。
是夜,周奕定神静心之后,安然入梦。
梦中,闪烁着一些断断续续叫人道心破碎的画面。
他这边与小妖女话聊后,还能遨游梦境。
冠军城那边,那可就糟糕了
迦楼罗王宫。
混乱的劲风,压得成百上千条松油火把剧烈闪跳。
“老妖婆,你不要太过分!”
周老叹近来因为棺宫异变又喜又烦,正在沉心钻研漏洞。
没想到,阴后忽然杀上门来。
不给他们圣极宗面子不说,还把他刚刚产生的灵感给扑灭了。
此时怒火烧心,言辞毫无顾忌,沉声吼喝间,浑身魔煞朝天席卷!
地上躺着十几具尸首,无一不是入了真魔的高手。
但面对阴癸宗尊,他们却连燃尽自己的机会都没有。
迦楼罗王宫顶端。
半掩面纱的女子举掌破开周老叹的煞掌,她闲庭信步地踏在琉璃瓦上,背印着一轮清冷弯月。
清辉相笼,正与她相配。
叫她的气势,达到了一种难以想象的境地。
朱粲已经调集大军,短短时间,宫中已经汇聚千人。
人数越来越多,要将王宫顶上那人团团包围。
“邪帝呢?”
她的语气一直平淡。
“圣帝岂是你想见就见?”
尤鸟倦带着难听至极的声音从天而降,他已经拿出独脚铜人。丁大帝、金环真相继现身。
棺宫高手,也在集结。
哪怕是魔门八大高手首座,此时也露出一丝谨慎。
“老妖婆,你不会以为到了这里还能追杀我吧?”
尤鸟倦狞笑,可想到自己跳三峡的惨痛经历,笑容没了,也面带怒容。
他本想再以“石之轩”相讥。
但想想还是把这种行为艺术放弃了。
万一这老妖婆不管旁人,只与他拼命,那可糟糕得很。
祝玉妍不理会他的话:“既然邪帝已经练成道心种魔大法,为何要东躲西藏.”
四人另类种魔,冠绝古今,自然骄傲。
老妖婆说起邪帝,他们当然能理解。
尤鸟倦察觉祝玉妍误解,立时生出妙计。
“什么叫东躲西藏?”
“圣帝大法未臻圆满,自然专心练功,等他老人家出关,你再瞧瞧是谁东躲西藏。”
丁大帝晃动通天冠,语气极度冰冷:“阴后,不想阴癸派被本宗清算,我劝你不要再来滋扰。”
祝玉妍无视威胁,面度一众高手,倏地动人一笑:“最高之秘圆满?”
“那岂不是一辈子也无法出关。”
“你放屁!”
周老叹被人质疑,心头火气更大,怒斥道:
“武道至极的玄妙秘密已在眼前,随手可触,你一个外行,懂什么玄机?”
“等你有资格单独面对本座,再说这样的话。”
王宫之上,这一道清冷平淡的话语,却像是一记重锤轰击下来。
叫人憋屈的是
这是铁一般的事实,无法反驳。
邪极宗四大宗师愤怒之下,无法用话语反驳,却爆发强劲气势。
王宫处处宫灯被压趴,却能离奇不灭。
这等控劲拿巧之能,只叫人望而兴叹。
四股气势,如山洪爆发,冲上王宫之巅。
琉璃瓦片被掀翻,阴后轻袍缓带顺势飘飞,她一直从容,仿佛月下孤娥,轻踩屋顶狻猊垂脊,目中染着月华之冷,带着天魔之韵,以声音破开气势,反问道:
“是你们杀了边不负?”
周老叹怒而冷笑:
“阴癸魔隐,手段稀松,只剩贪欢外欲,武学空洞,他一具腐朽躯壳,不敌我的精纯魔煞,死有余辜。”
“此事.”
“是你们阴癸派寻隙在先,毁我义庄,又在湮阳聚首,对本宗图谋不轨,岂能任你们拿捏?”
祝玉妍很清楚湮阳之事,阴癸派并非要对邪极宗出手。
乃是为了一个小小道观。
不过,仇已结下,她岂会自降身份,解释误会。
正待将边不负之事问清楚,祝玉妍忽然看到一个熟人。
想到云霞说得诡异法门,这时亲眼所见,第一次皱起眉来。
“林药师?”
林药师从赤影兵团中走出,招呼道:“宗尊,您没有认错。”
“你的兄长正在寻你。”
祝玉妍道:“你又如何变成这副样子?”
林药师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喜悦:
“人之精神气,能练到无有穷尽的地步,便是这片虚空,也能打破。”
“林某今已闻道,正孜孜以求,烦请宗尊转告,叫吾兄长也来此处,一起论道。”
他笑了笑,一旁的宇文无敌配合着打开棺材:
“宗尊既然来此,不如入棺一叙。”
周老叹、金环真四人听罢,全都笑了起来。
“药师所言不假”
“阴后,不若与我们一道钻研最高之秘。”
祝玉妍没说话,忽然身形爆闪。
邪极宗四大宗师早有防备一齐出手,魔煞之气排山倒海。
但阴后并不硬抗,展开天魔妙舞,人影分闪,以天魔大法盗力,穿过四大宗师,那分闪的天魔之影合而为一。
一步来到了林药师身前。
她伸手一摄,林药师被她拉扯在手心,下一瞬间,经脉全封。
天魔大法十七层所携带的恐怖力场,让所有朝她围攻之人,尽数产生空间塌陷的可怕感觉。
那感觉一生,便迷失自我,迈不动步伐。
宇文无敌还没有反应过来,阴后抓着林药师,已踏在他的肩膀上,点跃间朝王宫外飞奔。
宇文无敌倒飞而出,撞倒一堆兵士。
周老叹等人大骂一声,追杀过去
这一晚,冠军城兵马齐动。
阴后再强,力终有尽,故而无法面对王宫群雄。
但她身法全展,邪极宗四人中,唯有尤鸟倦施展逆行派绝技顺逆遁行大法勉强能追。
当初他正是凭借此法,遁入三峡。
可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一个人去追阴后。
阴后想走,天下间几人能拦得住?
周老叹停步在冠军城头,听着湍水哗啦啦流淌,眼中鬼火跳跃,死死盯着阴后离开的方向。
他忽然一掌打入护城河,在月下激起一片泛着黑色的水花。
“祝玉妍欺人太甚!”
金环真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叹,不必气恼。想当初我们遇见她,只能仓皇而逃。”
“现如今,已有很大改变。”
“不错,但还是不够。”
周老叹目光坚定:“我要卧薪尝胆,闭关苦修,迟早要站在这老妖婆面前,让她不敢嚣张。”
丁大帝道:“棺宫的事可搞清楚了?”
尤鸟倦嗓音难听:“怎么一下有这么多人失控?”
周老叹先是面色深沉,随后又笑了起来:“是有人想算计我们。”
“前段时日,城内忽然涌来大批江湖人,我虽觉奇怪,但也不以为意。”
“现在想来,其中有不少人被人蛊惑,以为带着秘法能破我的真魔随想,企图效仿那可恶的裘千博。”
“虽然异动跑了一批人,但也无关紧要。”
“这帮人利用我,我也在利用他们。”
丁大帝追问:“你是搞清楚缘由了?”
“差不多了。”
周老叹哼了一声:“如果不是老妖婆打扰一下,或许我已经全然弄清。”
“这些人,多半与大明尊教有关。”
“估计与善母控制人心的手段类似,却以为能瞒过我,简直是做梦。正好给我当做材料,窥探逍遥拆的秘密。”
尤鸟倦用异样的眼光看向周老叹:“今时不同往日,师弟叫我刮目相看。”
大帝的僵尸脸上,也难得泛出一丝感慨:“为了圣帝舍利,我们斗了那么多年,想不到会有今天。”
周老叹道:“曾经没错,现在也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