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上篇 夹门道狭路相逢 葫芦山主臣生恨

江湖恩怨飞花录 燕子凤 13721 字 4个月前

吕天王闻言,身子颤了一颤,思虑片刻,问道:“你说的那奸细是何人?”

殷暮然道:“老朽如有所料,此人便是庄内之人,不然也不会熟悉庄内的路径。至于是何人,暂不得知。不过此人的武功极高,刀法出奇,身手异常,其武功不大像是庄内的豪杰所拥有。老朽曾秘随暗查,此人数次欲启密室之门,近有一次深夜,此人竟然已将密室开动。是老朽及时的制止,才未酿成大祸。当夜老朽便清点豪杰,守卫密室。可如此敌暗我明,终遭被动,故此老朽方才自作主张,替庄主了却这庄心头大患。”

吕天王道:“如此说来,你已经将宝典毁灭了?”殷暮然道:“老朽不敢,昔日那前辈有明言在先,此宝典虽是百无一益,实乃邪恶武学,但不失为武林中至高无上的颠作。得此宝典,能福祸相依,可保逍遥山庄在武林中永无大敌,永不坠灭。若要破解书中魔咒。”

吕天王道:“莫要胡扯,我且问你,你欲将宝典何往,莫非是要投往你师弟的尚武堂去?南北江湖已成宿敌,你这么做居心何在?”殷暮然道:“老朽只欲将宝典携带出中原之地,归隐海岛,此宝典便永远不会流传于世,请庄主尽管放心。”

吕天王仰天长笑道:“我若能放得下心,为何还要千里迢迢的赶来此处,你当吕某是来游山玩水,有那闲情雅兴么?”殷暮然道:“天王是信不过老朽,只恐老朽会行那危害武林的恶事?”

吕天王道:“我相信你不会做那种恶劣的事,但是吕某更相信你没有能力护此宝典。殷堂主,你已经老了,有心也无力,这正是吕某前来劝阻之意。”殷暮然郎道:“老朽虽然年迈,却还不曾糊涂,但有一口气在,就护得住宝典。”

吕天王傲声道:“殷堂主,你可知我为何要亲自前来,只带陆廷,而不派遣庄内的任何一人?”

殷暮然道:“请天王示下。”吕天王道;“一来宝典一事非同小可,关系极大,不容吕某不亲自前来操办。二来也算是给你留下后路可走,我若派了其他人来此,倘若动起刀枪,开了杀戒,你已孤老残阳,岂是他们后辈的敌手?吕某如此做,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莫要教我失望,坏了昔日的情分。”

殷暮然听言,倒嘘一口凉气,拜施一揖,叹道:“庄主用心良苦,属下感激不尽。可老朽心意已决,此宝典万不可存放在庄内,否则后果难料。还请天王衡量利害,务必三思。”

吕天王见他迟迟不肯听从劝告,不禁怒道:“莫要危言耸听,吕某身为一庄之主,日夜处事万千之多,没功夫与你闲说这无聊之言。本庄主既已在此,岂容你来说三道四?听吾最后一言,交出宝典,咱们各走各道,若还顽固不化,那就别怪本庄主绝情绝义。我若动起手来,你拦得住我妈?”翻身下马走来,把枪横住,彼此交恶之战正一触即发中。

殷暮然犹然未惧,摇头叹道:“老朽以为庄主是通晓事理的高明之人,却也如此逼人绝路。宝典就在老朽的身上,庄主自来取之,若日后灵验了老朽之言,必是追悔今日之事。”

杨琼就在侧旁听得多时,虽是略懂事情的来龙去脉,心中也只是模糊难解,不知那宝典到底是何物,恼得吕天王要亲自前来截取。又听得殷暮然那宁死不屈的铮铮傲言,似有以命相护之意,不禁眉目一皱,暗自寻思:“这老翁也太不自量力了,他连我的无理纠缠都摆脱不清,尚输与我,又岂能敌得过吕师叔这种天王之辈的高手?我看他无疑是自寻死路。”此时心中已有些着急,担心殷暮然的刚烈言语会给自己惹来杀生之祸。

吕天王冷笑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那吕某今夜成全了你。”回头一声大喝:“陆廷,与他钢枪。”那身后名叫陆廷的小童应声道:“是。”将手里八尺红樱点钢尽力一挥,那枪便斜刺于殷暮然的面前,枪上的红樱长绳如飘寒风,凉人心肠。

殷暮然道:“天王这是何意?”吕天王冷冷道:“你莫要装作糊涂,你也是枪棒教头出身,曾有人夸你的枪法是中原第一,天下第二。吕某今夜便和你比试一番,各显自家手段。休说我欺负你年迈,只要你赢得吕某半招,任由自去,若是输了,此处便是你的葬生之地。”

杨琼闻言暗道:这吕师叔似乎已有合赢必胜的把握,敢扬言只要输得半招就算输,如此殷暮然便有活命的机会。且看吕师叔的枪法到底如何,是否真个了得。

这吕长安是沧州将门之后,武功精熟,艺专祖学,枪棒了得,拳脚无敌,有万夫莫当之勇,南北武林豪杰无不拱手相让。年青之时曾在边境为将,抗击燕云十六州的辽国铁骑,打熬起一身智勇。一条梨花枪使得神出鬼没,如常山赵子龙出世,匹马驰骋,无人可挡。因年少得志,不懂官场上的人事奉承,被枢密院贪官侮辱,将自己应有功劳嫁提于他人之身,有功难得,无罪遭罚。他闻之极怒道;“我舍生忘死,为国为民,杀敌成千,破敌上万。壮志未酬便以遭奸臣迫害,忠臣良将,堪受此等侮辱?”一时恼怒,将贼官杀戮,恐事后吃罪下狱,坏了英名。便入江湖做了好汉,与杨顺天等豪杰称兄结义,南征北讨,四海名扬。朝廷明察案情,有了公断,欲赦其罪,但他却已习惯了武林中的逍遥自在,不愿再披甲上阵,此事便不了了之。因他来自燕云边境,燕云十六州既又被称幽云十六州,故此江湖上的豪杰无不称其为幽云天王,理在其中。

殷暮然自知难逃此劫,又不愿意交出那宝典,傲骨铮气也没个奈何。唤来杨琼,默然叹道:“老朽若死,烦劳少侠将老朽的尸体埋葬于此地,也算是你我相识一场,尽些缘分。”

杨琼见他话语说得伤心,惊慌道:“前辈为何说出这种话,如此荒谬,在下怎能糊涂答应?”

殷暮然道:“难道少侠还看不出来吗?吕天王是欲杀我而后快,老朽已是年过七旬之人,死不足惜,只是不想暴尸荒野。少侠若肯念萍水相逢之缘,便要应允,否则老朽死不瞑目。”

杨琼听到这话,焦急起来,心想这老翁分明是叫我救他性命,方才会说这弦外之音。可我怎么去救?这是他逍遥庄内部之事,我如何能插手进去,只能是惹祸上身。我若帮他抵挡师叔,日后见了,必然恼恨于我。显得是明知是亲友,倒去帮了外人。可我要是袖手旁观的话,以师叔的本事,他如何能保住性命?

正在两难中磋叹,面色难堪。忽的想道:“师叔初始并无杀他之意,主要是迫他交出那叫什么宝典的东西,是他三番两次的不肯,师叔才忍无可忍,定了杀心。我料这宝典必定是逍遥庄的要物,或是一部上乘武学,却不合被他暗取携身,欲将其带离中原之地。吕师叔是一庄之主,自然是要来维护庄规,教训下属。如此一来二去,倒是这殷暮然盗宝在先,吕师叔夺宝在后,这一争一夺中起了争执,当然只能是武力居胜。

这般想定前后之事,便道:“以晚辈看来,前辈也过于短见,这物归原主,才是正理。这宝典既然是庄内宝物,理当由天王保管,才是道理,前辈如何能自作主张的把来占为己有?天王是仁义厚道之人,又对前辈无加害之心,只要前辈把这宝典交还了,不就合言欢笑了么?不是晚辈多嘴,却是前辈一味执着,有失风范。”

吕天王见杨琼说着公道话,又将自己美言,也不管他是否真心实说,只是满意,指着殷暮然道:“你来听听,连旁观之人都知你其心不正,你那番巧语乖言还想瞒得住世人吗?枉你在逍遥庄几十年,临老了来竟干这等没辙之事,不怕惹人笑话?”

杨琼见师叔已下达最后的口令,必不会再客气说话,又实在不愿意看见两位前辈为此火拼,又劝道:“前辈就依了天王之言,有何不妥?”殷暮然怒睁双睛,面色发狠道:“逍遥庄发生的事情,你一个外人懂得什么玄机。罗罗嗦嗦,想干什么?”杨琼见他言语生狰,只道他误解了话意,解释道:“贵庄内部的事,在下不敢多言,只是凭意说句公道话,以免前辈与天王发生误会,前辈何必发怒?”

不想杨琼如此说,恰似把他激得更凶,如同在火上浇油一般,殷暮然大叫道:“谁让你在此唠叨?莫要自作聪明,你小小年纪,知道什么武林机要?不要再纠缠不清,教人烦恼。”

杨琼听他如此说,面色不禁一阵滚烫,羞愧不已。自知好意为他排解这场纷争,又不曾言语有失,却反遭此等当面羞辱。将自己的用心良苦视若废话。心中好不怒火,暗骂道;“好你个殷暮然,一把年纪还这么烈火,我好心好意的为你解危,你不谢便罢,反而要将那等言语来中伤我,便让你吃些苦头在先,看你还敢不敢逞强。”回道:“前辈教训得是,晚辈不多言便是。”侧退一处,果真是一言不发,只等看战。他未见过吕天王的武功,但心中也十之八九的知道殷暮然不是他对手。

吕天王见杨琼惶恐,微微一笑,骂道:“你不肯听我一言,又不愿意听杨少侠一句公道话,看来你早有竟斗之心,厮杀之意。今番饶了你,日后也是个祸害。”正待挺枪出手,身后陆廷却看不出动机,耸脸埋怨道:“叔叔,我们我们连赶了三天三夜的路程,也不曾好好的休息。今夜既然截住了他,就该取回宝典,何必与他这么多的废话?”吕天王喝道:“胡说八道些什么,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陆廷道:“我只说一句。”吕天王道:“一个屁也不要放,大人的事,你小孩儿懂什么?” 陆廷见叔叔严词相喝,颇有怒意,敬畏道:“侄儿不敢了。”闭嘴一时,背后嘀咕道:“若是爹爹在此,哪里有这叔叔这么唠叨?干着说话,都忘记了正事。”

吕天王功力深厚,眼观四野,耳听八方,陆廷自言自语岂能瞒得过他的听力?只是不愿意与小孩儿计较。对殷暮然朗喝一声:“你不出手,吕某一样不会留情,难道你不想和吕某切磋一番?”

殷暮然闻说,自知已无选择,无奈之下,拔了草地上那支红樱枪,丢开几个花架,下个阵势。吕天王见状,呵呵大笑,声音高亢洪亮,气力饱满,将湖中震颤荡波,陆廷捂耳皱眉。喝一声道:“看枪。”右臂握住枪头,疾步一拖,忽的枪尖调前,一摇一梭,使一招风卷残云,摇枪猛的往前胸口上钻刺。枪法力度,运使得极当,枪尖上吐开一道寒气,影随旋风,披风飘抖。月晖雪色照耀在烈红的长风上,显得霸气十足。

殷暮然不甘示弱,挥枪在中门一隔一搅,两条枪便如同粘住,彼此步伐左右错落更替,翻来覆去,你攻我守。两人都是枪棒上的行家,皆无轻敌之意,交战激烈。

吕天王这招风卷残云是从剑式中领悟模仿的枪法,十分灵捷,宜于近战。起手便可展到迫敌自保自守的效能,更有先发制人的优势。枪乃长器,本不适于近战,但吕天王手中的长枪却是随己心意精心打造而成的称手兵器,齐眉八尺,远攻近守,有如行云流水之线。若非殷暮然不是枪法上的行家,与之交枪,自然非吃大亏不可。

但凡斗武之人,首要数招十分重要,不但要在数招的气势和武艺上压制对手,更为重要的是断绝对手求胜的念头,教其心有余悸,胆气不足。高手过招,并非单以在武功上可定输赢,心理上更是能主宰成功与败。若是在生死之间,心有胆怯,这无疑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让对手凶猛霸烈,尽情施才压制。

吕天王见他能遮拦住自己的快枪近战的攻势,立刻回枪变式,侧转身躯,款扭狼腰,摇舞枪往尖往他喉结中刺。殷暮然见枪来得迅猛,扑朔迷离,连忙挺枪在彼的枪尖口上左右交击,起手拨不动五七合,臂上力软。侧斜腰里一闪,窜出核心数尺。

吕天王枪尖刺空,臂握枪头,一个半弧扫合,斜卧之中把枪用力在周围扫击成一个圆圈,臂长之度加上八尺长枪,足能在自身四周化下一个丈余宽的大圈。殷暮然功力早被杨琼耗去大半,加之吕天王乃是纯阳内力,殷暮然如何挡得住?比及知晓,竖枪一隔,早被枪身气力震得倒退数步。

吕天王挺腰立身,步踏旋风,枪尖直刺。招法疾快狠毒,都是些足以一招毙命的枪式,刚烈气猛,勇不可挡。枪法不像剑式上那么灵巧善变,但却实用,枪法本不讲究剑法招数上的无限之变,亦无刀法上的扣招锁式之累。高手之勇,并非取胜在一些奇异善变的兵器招式上,而是本身的机智勇略。故此有无兵器,倒也不是最为重要。

殷暮然原也是中原武林的枪棒高手,枪法之精自然是高过寻常之人,只不过一来年老,气力与身手的运使自然大不如前。二来自身所学的枪法皆是武林中现有的绝技,稍懂枪棒者无不会些。吕天王出于将门之后,武艺一脉单传,边境上是真刀真枪的浴血磨练,身入江湖后又习学得不少的枪棒精髓,精益求精,追求至上,正是大展身手之时,方方面面无不占优。殷暮然的武艺虽是不低,却远不是幽云天王之敌。他两个原本是一主一工,今番却撕破面皮斗恶,甚是教人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