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就看不清五官,如果单纯是僵尸的脸庞,仍然能看出升迁作为人的轮廓,可是,现在什么看不出,甚至看不出那是脸。两只眼睛如同两盏鬼灯,一张巨口,仿佛地狱的入口。
玄铁吞口的魔刀自脊椎缓缓抽出,刀鞘刻满镇尸青铜铭文。刃出三寸时,方圆十步内的梧桐叶脉突然枯黄蜷曲,砖缝间滋生的青苔急速脱水,化作齑粉簌簌飞扬。待七尺刀身尽显,月光在刃口碎成三百颗鬼眼,每颗瞳孔都倒映着不同死相:溺亡者浮肿的指节、吊死鬼拖长的舌苔、腰斩囚徒爬行的肠肚……
僵尸残存的左眼珠突然转动。刀脊镶嵌的二十八宿星图次第点亮,角宿位置却嵌着半枚生锈铜钱。当刀吟声撕开子夜寂静,砖墙缝隙渗出黑色血珠,檐角铜铃无风自碎,满地瓷片中折射的月光竟都带上了铁锈味。
三步外霹雳火僵尸僵立如偶。他看见自己掌心的生命线正在刀面流动,从腕间游向刀尖的铜钱缺口。魔刀轻振,铜钱孔中忽伸出半透明婴孩手臂,攥住生命线猛然扯断。霹雳火僵尸喉头滚动的惊叫尚未出口,全身毛孔已迸出青烟,皮囊如褪色袈裟般委顿在地,骨架却保持敲梆姿势久久未倒。
雨是青黑色的,熄灭了霹雳火发出的所有火焰。
刀鞘开始震颤。
无数张扭曲的人脸从裹刀经幡上浮现,皆是昔日被他坑害的亡魂。当第一缕裹尸布崩裂时,活物般的血锈从刀镡蔓延至刀尖,刀身竟睁开三只竖瞳,贪婪地吮吸着空中飘落的黑雨。
刀鸣如万鬼嚼骨。
霹雳火僵尸身后的所有僵尸几乎在一瞬间全部爆裂,尸身化作碎肉,即便是附近的灵植,也没能逃脱被魔刀剿灭的命运。
最后一个僵尸瘫坐在血泊里,看着这柄仿佛从虚空诞生中的魔刃。刀锋划过雨幕的瞬间,所有雨滴都停滞在半空,化作密密麻麻的猩红眼珠。他想尖叫,却发现自己的舌头正在融化成泥浆——魔刀尚未出鞘,方圆十丈的活物已开始血肉崩解。
尸气冲开最后一道裹尸布时,人们终于看清:那根本不是刀,而仿佛是一截被锻造成刀形的魔鬼脊椎,每一节骨缝都嵌着颗焦黑心脏,随着吸血节奏搏动。
刀归鞘时,面具冷焰倏灭。满地梧桐叶碎屑无风旋舞,拼成张残缺的八卦图。残存的那枚铜钱在刀鞘凹槽中震颤,发出类似众多生灵生前吆喝声的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