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又大了,歧芸走入房中,窗外唰唰簌簌的响,她深吸了一口气,来到了祁渊的床前,他温润如玉,儒雅俊逸,不过是面容苍白,呼吸微弱了一些。
“阿渊。”
她轻轻一喊,泪洒衣襟,湿冷一片。
烛花炸了一下,火光摇曳生姿,映照在轩窗上无比的不安分。
她的手里,用虎皮毯子包着些什么,待在桌子上一放,竟然是两支颜色深浅不一的紫萧。
她与祁渊十指紧扣,呢喃细语:“阿渊,紫萧我帮你追回来了,晚兮也落了个凄凉下场。”
原来在星河撤离深海时,竟然在半道上遇见了晚兮,或许是知晓了机关图的去向,他便想着另谋出路,可是星河少主自然不愿放过他。
未曾想,他居然说出了画扇夫人之死的真相。
原来当年是他抢了紫萧,在十里剑庐试探其威力时不慎伤了画扇夫人,怕星河少主责罚他便嫁祸给了卫子青,不想卫子青竟然成为了新的墨家统领,他心有不甘,打算退而求其次对墨家下手。
可是一日叛变,终生不信,星河少主深知留着晚兮的后果,所以便命人除之后快了。
至于阿狸,忠心耿耿,垂死挣扎,最终也散尽了妖力,不知所踪。
翌日,下了一夜的雪,城中皆是素白一片,寒风凛冽,街道上商贩的吆喝声却热情似火,半空中亦飘来早间小吃的喷香,路上人流如织,不减往日,少男少女言笑晏晏,孩童老妪走走停停,无论是哭笑打闹,还是缄默不言,都给这萧瑟冰冷的冬日添了几分生动温暖。
歧芸起身的时候,小二送来了早饭和汤药,她还未曾说话,门外就响起了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一抬眼,满身是雪花的环月站在了眼前,她穿了一件鹅黄色的短袄,戴了一条紫貂毛领,下裙也是厚实,压了一块青玉。
她的小脸被冷风吹得红扑扑的,好似一个苹果,娇小玲珑,俏丽动人。
一见歧芸,她就眼眶滚烫,跪着抽泣起来:“歧芸护法,你要杀要剐便冲着我来吧。”
歧芸皱眉,似乎不喜她打扰了这个朝气蓬勃的清晨,过了一会儿,她压抑住心头的怒火,冷冰冰的启唇:“谁告诉你是祁渊杀了画扇?”
“是晚兮……”
环月瑟瑟发抖,搂紧了双臂,不敢看歧芸的表情。
歧芸起身,扬起巴掌却要打她,最后还是咬牙切齿的忍住了,淡漠一笑,她转身不知看着何处,眼角落了清泪:“你可知道,殒杀死了,祁渊是我唯一的挂念了,可是你……”
“歧芸护法,环月敢作敢当,你若是生气,便杀了我吧——”
环月叩首下去,而后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她的脸上也有泪痕。
“你知不知道…晚兮骗了你,其实他才是杀害画扇的凶手。”
歧芸的语气平静自然,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一般。
“晚兮?怎么会…他明明说得有理有据的——难道…难道我报错了仇……”
环月愕然,完全不敢相信。
“你若不信,问少主便好。”
歧芸叹息,热气一呼,带着些许的鼻音。
“歧芸护法…我…我…对不起……”
环月此刻,更是羞愧难当,追悔莫及,她的泪水滴答滴答的落下,砸在地板上闷闷的响。
“你走吧。”
“歧芸护法……”
歧芸没有回答,始终背对着她,环月擦擦眼泪,拿出了一个瓷瓶,放在桌上道:“这是金疮药,想必用得着。”
环月起身,一瘸一拐的出了房门,到她下楼时歧芸才回头看了一眼,心想:祁渊的武功不凡,环月只怕也受了些教训,如今负荆请罪,倒还算心存善念。
而且歧芸听星河少主提过,过完年后环月便要离开星河了,她正值妙龄,初心无邪,手上的确不该继续染血了。
推开窗,狂风怒吼,风雪绵绵,歧芸见街头上环月和一男子走在一起,她自是认识的,长刀在身,清冷寡言,是商牟无疑了。
“你怎么又来了?”
环月面无表情道,不肯看他一眼。
“我…听说你要走了。”
“你不是早就知道吗?少主已经答应了,过了新年,我便离开星河。”
“你要去哪?”
“天下之大,四海为家。”
“环月,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谈何原谅?你自不会出错,是我斤斤计较。”
环月一笑,走得越发快了。
商牟赶紧跟上,见她在一个面摊上坐下,点了一碗油泼面,面容冰冷,毫无波动。
“环月,我知道是我的错,可是……”
“你到底想如何?”
环月看着他,眼里疏离冷漠,有些不耐烦。
“我也想离开星河。”
“与我无关。”
“环月,我还喜欢你。”
“呵,更与我无关。”
环月冷笑,低头开始吃面。
过了一会儿,商牟起身,看了她许久,见她不理不睬,失落的叹息一声走进了热闹嘈杂的街市里。
环月的面容被油泼面的热气氤氲得朦胧不清,她的眼神不知为何缥缈而茫然,竟然是显得落寞无比。
“少主,九妖姑娘醒了。”
午前,弟子来大罗殿禀报,扶央正巧刚刚睡醒,楚肖肖给他换了伤口的药,他便急匆匆的往厢房去了。
“九妖,你终于醒了。”
扶央灿烂一笑,眉眼有些邪魅妖娆,九妖面上一烫,急急躲开了他的眼神,恍惚一想,所谓的星河少主,竟然是救了自己不下三次了。
“你…为何又救了我?”
“你猜猜。”
“嗯…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