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星辰编织出的悠长历史中,曾出现过世界形态发生巨大变化的时期。
比如在地上出现的某个种族,从诞生、繁荣到灭亡的期间。
或是由于陨石的冲击等因素从破坏到再生的期间。
甚至因冰河期的来临,又在其反作用下产生热带化和沙漠化,使星球的外观发生巨大的变化。
冰的白,水的蓝,草木的绿,山的茶色,沙漠的黄色,熔岩的红,云与雾的灰色,焦土的黑,各种各样的色彩使地表五彩缤纷,偶尔有所偏重的不断轮转。
但是,这些色彩的变化毕竟只是表层的现象,对“星球本身”只是细微之事。
即使对住在地表的小生物来说是关于种族存亡的重大变化,但对没有意识的星球则无关痛痒,没有惊慌的必要。
就像是人若无其事的清洗皮肤表面的细菌。
人当然不会为每个细菌的死而流泪。
如果星球“拥有意识”,那么寄生在其表面的人和其他动植物正如同人眼中的细菌。
如果对其存在感到不快,不论是有害细菌还是无害细菌都会全部洗掉,如若不然则不理不睬。
不用说,就像是人类偶尔会败给细菌而被侵食,星球也会被住在表层的生物们吃光。
“出格的巨大存在”和“感知不到的渺小存在”的关系大抵如此,无法期待两者能互相交流。
当然,既然星球并非生物,以上的假设都只是文字游戏。
但是,若将“神”摆到“星球”的位置上,上述文字游戏就接近了这个世界的真实。
曾经的人想要依附于巨大的众神。
靠在神的旁边,寻求它们的力量,甚至想要自己成“神”。
但是人变成神意味着从细菌变成人这样根本性的变化。
比起生存方式、生活方式的改变,还要伴随着在自我、价值观、与周围的关联方式这些方面超出自身想象的巨大转变。
这本来应该是无法实现的愿望。
但是,仅有数例可以认为完成了这种转变的例子存在。
持续守护某王族墓地的雷布鲁班德一族舍弃了人类的形态,所有人如同液体般融合在了一起。
还有一名身具盛名的锻造工匠鲁鲁布因制作魔导具的热情而发狂,主动加入了众神的组织,抛弃了人的外形。
在神话中被解释为英雄的森林妖精纳修雷,他在另一种说法中曾是一名人类的士兵,在不断的战争中对人类的残酷和愚蠢感到绝望,为了逃避如愿化作了植物。
曾经到访这个世界的众神不论好坏,带了巨大的影响,然后离去了。
然后,在“如今的时代”
这个被众神舍弃的世界正逐渐失去众神的加护。
「偶尔也会听到这样的说法……十分的悲观。总有一天众神的加护会耗尽,到那时这个世界就再也无法使用魔导具了吧?」
丈夫鲁法斯还在对着书房的桌子书写,混杂着苦笑如此回答。
温和的面容因研究而略显疲惫,只是因为年轻尚能坚持。他想要弥补因奥加的妊娠而落下的工作。
在感到丈夫的可靠之余,喜欢的研究毕竟无法填补寂寞,奥加总是无意间来到丈夫的书房。
一手抚摸着变鼓的肚子,另一只手举着一本书。
「“使用”上似乎没有问题了。毕竟,古老的魔导具也能维持强大的威力吧?但是,无法再“制造”出像昔日那样强大的魔导具了实际上,不论是浮游庭园还是水中庭园,现在的工匠都再也无法制造。不仅仅是没有掌握制作方法的问题,我觉得这就是随着时间流逝,众神的加护正逐渐减弱的证据。」
众神带来的“暂时性的巨大变化”消逝,如今的世界只是在余波当中。
奥加认为这种波动终将停止。
虽然已经开始出现这样的兆头,但加护穷尽的日子是在数百年后,还是在数千年后,甚至是数万年后这个最重要的问题尚不得知。
如今的自己再怎么绞尽脑汁都是白费力气。
奥加和丈夫聊这样的话题,纯粹是在无聊的休假中找乐子。
鲁法斯从书桌上抬起头,伸个懒腰,转转肩膀。
「这是有可能的,但证据不足。现在比起往昔在产量上大幅提高了呢,可以看作如今的时代变得“比起质更注数量”。比如在能制造出浮游庭园的时代可以将大量的天才工匠聚集到一起,这样的解释也说得通吧?」
「嗯。毕竟“天才”的话,在这个时代也是存在的。」
奥加扑哧一笑,指向了自己。
妻子的这个玩笑让鲁法斯哈哈大笑。
「啊,真失礼。毕竟我也是魔人鲁法斯的千金,天分没得说吧?」
「报歉。你的确是天才,但这能自夸么。还有,说出“得到众神加护的方法”这样的话……如果连这个都能办法,就能做出和古代的强大魔导具相匹敌之物,你的意思是这样么?」
「嗯。我并不觉得这是天方夜谭。神器之所以强大,一种说法是因为内侧封印着众神的力量我母亲的老家有句俗语是“病急乱投医”,意思就是能用的东西就要尽量利用,十分合理的名言。」
鲁法斯摇晃着肩膀,深深的叹了口气。
「即使对方是众神,还是能利用就利用么?事到如今,我才体会到了鲁法斯大人的痛苦……不,你真的很优秀。不仅是作为异性的魅力吸引了我,作为研究者也值得我尊敬。我就无法如此开诚布公。」
看向发愣的丈夫,奥加闭上了一只眼睛。
「如果众神的加护正在逐渐枯竭,得到新的加护就可以了这种想法十分符合人类自私的常理吧。不过,这种自私的理由暂且不提,倘若那些被称为众神之物真的存在,我很想见识一下。虽然完全出自好奇心,但你也是同样吧?」
「我……会怎样呢。对众神的信仰之心没有深到畏惧的程度,但若加以分辨,我还是和父亲一样是个工匠。比起好奇心以及众神的存在,更加醉心于自己能做出怎样的魔导具。而你则拥有和范达尔大人同样的研究者的气质,咱们在这点上不同吧。」
奥加点点头。
鲁法斯会冷静的控制住偶尔暴走的奥加,但同时也能很好的理解她,在这方面的吸引下,奥加才成为了鲁法斯的伴侣。
鲁法斯的视线回到了手边的文件。
「那么,你具体对怎样的神有兴趣呢?帕斯米,奥鲁塔夫,哈塔尼亚斯这样的?或是巴赞、干慈也很有意思。」
他随口说出了几个神话中出现的众神之名。
「是呢。我对这些也很有兴趣,但如今正在调查“丰收女神阿拉库纳”,找到了一首有趣的歌。」
「哦?古代之民信奉的那个么?原来如此,如果是擅长魔导具制作一族的主神,的确很有帮助。什么样的歌?」
奥加抚摸着怀孕的腹子,唱起了摇篮曲。
「饥饿的蚯蚓厌倦了土,夺走了稻穗。其罪孽受到处罚,被封印在轮环之刑中因为是古代之民的文字,所以像童谣般晦涩,翻译成现在的话……
“贪吃的蚯蚓先生,吃了土后还不够。吃了稻草后被责罚”
“受到处罚的蚯蚓,头和尾巴被连在一起,结成一个环不得动弹”
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由于只有记录在书籍上的歌词,旋律自然不得而知。但仅是歌词的内容就吸引住了奥加。
丈夫鲁法斯应该也有共鸣。
果然,鲁法斯轻抚下巴,说道。
「……啊。我也联想到了在遗迹中挖掘到的那个“轮环”。因为经常会有环形的魔导具,所以当时难以判断如果有某种关系的话会是很有趣的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