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玛兹在跳跃之余拍了拍手。
从城堡的屋顶上向下眺望的鲁法斯也轻轻点了点头。
魔导具“紫电炮”可以将魔力变为雷电放出,雷电的形状可以自由变化,即使能像网一样张开,也能经由凝聚提高威力。
当然,想要随心所欲的操纵需要良好的相性和长期的训练,就刚刚的一击来看,大概把这个魔导具交给巴尔玛兹的判断没有错误。
由于需要强大的魔力,常人难以使用这个魔导具,但身为魔族的他没有这方面的问题。
(这位也不用我担心了吧)
看透了这点后,鲁法斯背过身去。
攻陷这种程度的小要塞,只要鲁法斯一个就足够啊。不过,正是因为对手只有这种程度,才正好可以让刚刚拿到新魔导具的克利穆德和巴尔玛兹练练手。
他们之前败给“暗语的阿尔凯因”,失去了惯用的魔导具。为了熟练运用新的魔导具,必须从新开始积累实战经验。
鲁法斯翻动外套,注意力从城门处移开。
魔导具“三界的祝福”包裹住他的身体,他的外形化为了黄金色的巨鸟。
用爪子抓住缪尔斯通,他向柱子林立的中庭俯冲。
被囚禁的罪人们已经没有余力察觉到鲁法斯的到来。鲁法斯在他们面前变回人类,巡视起黎明前的广阔中庭。
耸立在地面上的粗壮圆柱和被绑在上面的罪人们,这副场景凄惨到不禁会让人联想到地狱的程度。
血液和汗水,化脓的伤口,以及失禁而出的屎尿的臭气,缪尔斯通皱起了眉头。
「有些人似乎在处刑前就已经亡命了……咱们来晚了呢。」
「没有来晚。看上去所有人都还活着,只是十分衰弱而已。」
探索着周围的气息,鲁法斯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至少受伤最重、应该第一个死掉的“乌尔巴泽”还活着。
鲁法斯他们并非四处游玩观光。在到访萨安托罗夫之前,他刚刚在埃鲁福尔这个国家收回了重要的魔导具。
在旅途中来到此地虽然有些偶然,但看来“恰恰合适”。
说起来,被束缚在柱子上的人们已经连发声都发不出来了。
鲁法斯从怀中拿出了一根细长的指挥棒。
缪尔斯通的肩膀突然颤抖起来。
鲁法斯察觉到了她轻微的胆怯,向指挥棒注入了自己的魔力。
在他的周围卷起了柔和的风。
风势不强,但其中却积累着足以撕裂空气般的锐利。
鲁法斯按照四拍子的节奏挥舞指挥棒,缓缓的向前走去。
随着他的步伐,绑住囚犯们的柱子逐个被风切断。
鲁法斯支配着周围的不可见的真空之刃,在没有伤害到人的情况下准确的切断了绳子。
这个魔导具“风斩的指挥棒”是名叫泽尔德纳特的工匠在曾经的魔人工房制作之物。
这位泽尔德纳特是鲁法斯的亲生父亲。
虽然是父亲的遗物,但他在使用的时候也没有特别的想法。
“风斩的指挥棒”十分难以使用,所以长期被放置一旁。
“没有人可以熟练使用的魔导具没有价值”,连制作者本人泽尔德纳特也认为在这个意义上是失败之作。
不过,魔族化的鲁法斯似乎与这个魔导具的相性良好,控制需要庞大的魔力,但却能完美的发挥出它的真正实力。
只要他愿意,半径百米内的所有物体都可以在瞬间被切得粉碎。
将衰弱的罪人们从柱子上释放下来后,鲁法斯向缪尔斯通说道。
「不用如此紧张,不会伤害到你的。」
「如果你犯下如此愚蠢的失误,反而显得比较可爱。」
缪尔斯通淡淡的回答道。
她嘴硬的性格,鲁法斯并不讨厌。
比起善于察颜观色说漂亮话的部下,对不喜欢的人直言“讨厌”的缪尔斯通,她的这份直率反而更能得到青睐。
对鲁法斯表现出这种程度的倔强,更是如此。
同时,鲁法斯的脑海里还浮现出了另一个人刚刚成为自己部下的“某个姑娘”。
这个姑娘不久之前还是西天将露娜丝缇雅的部下,对鲁法斯严加戒备。如今鲁法斯救了她。她大概是想回报这份恩情吧,成为了鲁法斯忠实的部下。
她与缪尔斯通不同,完全没有傲慢的态度。
「……会反抗的部下很有趣,不过忠实的部下也有独特的可爱呢」
「你在说什么?」
「不,没什么。」
敏锐的缪尔斯通应该听清楚了这番自言自语,不过鲁法斯也装傻蒙混了过去。
走到经受严酷考问的男人“乌尔巴泽”的面前时,他们两人停下了脚步。
在近处一看,他还很年轻。
年纪大约二十有半,紫色的头发剪得很短,宛如刚刚日落后的天空。
身体健壮,但不足以称为壮汉。
在身体极度衰弱的情况下他仍然散发出强烈的存在感,鲁法斯感到他绝非凡人。
(乌尔巴泽……这个男人就是此地的反政府组织的干部吗?)
虽然鲁法斯知道的他的名字,但他却算不上十分出名。这个地方的反政府组织是由另一位年迈的男人率领,乌尔巴泽被誉为他的心腹。所以世人大多只知道头领老人的名字。
但是担任头领的老人站在文官的立场上,实践在前线冲锋陷阵的是这位乌尔巴泽。
鲁法斯从刚刚成为部下的魔族“巴尔玛兹”口中听闻了他的战斗作风。
“看似粗野,实则谨慎,与其说勇猛果敢,其实思想极其现实。拥有掌握人心的才智,以及能够预测敌方行动的战略眼光”
评价如此之高。
即使巴尔玛兹说话有夸大之嫌,但看到他能与此地与贵族们相抗衡的实力,毫无疑问是杰出的人才。
鲁法斯对他有浓厚的兴趣。
但是眼下的乌尔巴泽,发出的动静甚至不如虫子的呼吸,甚至不禁让人怀疑他还有没有气。
看到他满身的疮痍,鲁法斯皱了皱眉头。
「右眼溃烂,右臂坏死仅仅失去这些的话,能够得到多少力量呢乌尔巴泽,你能听到我的话吗?」
干燥后的血液结满血痂的肩膀轻轻动了一下。
「……是谁?」
听到传来的声音后,鲁法斯下意识的眨了眨眼。他刚刚发问时没有想到他还有气力回答。
「哦这种状态下还能开口说话真是让人惊讶。我的身份不足以报上姓名,只是来帮助你的。」
乌尔巴泽连头都抬不起来。他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回应了鲁法斯。
「比起我……同伴就拜托了。」
鲁法斯不由自出的发出了笑声。
如果这是在极限状态下说出的真实心情,他无疑是一位真正的“英雄”。
(原来如此,让他死在这里有些可惜呢顺路过来也有好处。)
鲁法斯一边如此思考着,一边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不知何时,中庭那边发生了骚动。
应对城门前的入侵者克利穆德和巴尔玛兹的士兵与其他部队似乎察觉到了鲁法斯和缪尔斯通。
数个出入口如今已经被堵住,从面对中庭开着的窗户处同时出现了大量的弓。
不是像魔导具“春雷之弓”那样杀伤性很低的弓箭,而是可以射出如同鱼叉般粗大铁箭的机械弓。由于必须拉紧的弓弦,所以不利于连射,但命中的话其威力足于贯穿铠甲。
他们预测到反政府组织会派来“救援部队”,所以才以此设下埋伏吧。
但是引发这个埋设的却是魔族的鲁法斯等人。
被大量弓箭瞄准的鲁法斯露出了苦笑,挥起了“风斩的指挥棒”。
随着他的动作,宛如风在低语一般响起了音乐。
安定的乐曲音色优雅,不禁让人联想到春天的夜晚。
这是古时代的作曲家贝尔尔德科斯尔晚年创作的曲目,是以“安抚死者灵魂”为主题的镇魂曲。
像笛声般优秀的旋律让在窗户内瞄准中庭的弓箭手感到了困惑。
「不要被音乐所迷惑,攻击!」
从周围的某处响起了号令,应该是要塞的指挥员发出的。
鲁法斯没有理睬局势的变化,继续操纵着气流,按照一定节拍挥舞指挥棒。
缪尔斯通弯下膝盖,屈起了身体。
之后从机械弓同时射出的数十根箭矢向这边袭来。
其中的大部分瞄准了站在中庭中心位置的鲁法斯,射偏的箭矢就足以贯穿倒在地上的衰弱罪人。
如果他们眼前对手不是“北天将鲁法斯”,那么应该如此。
鲁法斯闭上眼睛,沉浸在自己演奏的乐曲中,泰然自若的挥舞指挥棒。
从机械弓射出的铁制箭矢在刚刚射出的瞬间就全部在空中化为碎末。
没有一只箭完好无损的飞在空中。
简直就像中庭的整个区域内拥有一旦触碰就会被切碎的墙壁一般。
要塞的士兵们突然间动摇起来。
「第、第二轮,准备……!」
话未说完,指挥官的声音就不自然的中途断掉了。
由风演奏的音乐配合着鲁法斯的指挥增加了速度和强度。
四处纷纷传来了士兵们简短暂的悲鸣,而后要塞的石壁也发生了不自然的倾斜。
随着旋律疯狂起舞的风刃,轻易的切碎了厚重的石墙。
突然间,石头从被锐利斜向切开的断面处滑落,顺势向要塞外侧的建筑物倒塌。
崩溃石头撞击的轰鸣声粗俗的掩盖住了音乐。
鲁法斯停下了指挥棒。
他诙谐的向缪尔斯通点了点头,宛如演出结束后向观众致谢一样。
此时,周围的士兵已经全被埋入了瓦砾之中。
以雄壮的石壁为傲的要塞崩塌后,变为了一片废墟。
缪尔斯通轻声说道。
「明显的做过头了。」
鲁法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居然这么脆弱,我也没想到呢。这里的城墙大概疏于抵抗风之精灵的措施。」
听到这番悠闲的话语,缪尔斯通深深的叹了口气。
「不是这方面的问题。本来“风”属性的魔导具如此轻而易举的破坏城墙就超了人类的常识。用风之刃斩裂石头需要把魔力集中到何种程度,他们真的能够理解吗?摆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态度做出这种不可能的事情,怪不得自己人也把你当成怪人呢。」
鲁法斯听到这番严厉的话后露出了苦笑,轻轻弹了一下“风斩的指挥棒”。
绑住眼前乌尔巴泽的粗绳,毫无声响的被从柱子背后切断。
抱住倒在地上的他,鲁法斯小声说道。
「把这里的所有人都带走,缪尔斯通,可以拜托你吧?」
她连一根眉毛都没有动,回以冰冷的言语。
「只有那个男人有用吧。即使把其他人魔族化,也无法充当战力,不是吗?」
「是否将他们魔族化还在其次。如果放置不顾,他们很快就会死掉。听到这个男人比起自己更加优先同伴的心意,我也想多帮助几个人,你大概无法理解的我的行为吧。」
「确实无法理解如果这是命令,那我遵从。」
缪尔斯通从手边的包里拿出了折叠式的游戏盘。
她展开盘面后,上面出现了棋子的幻影。
这个叫做“巴乌里”,是一对一争取棋子的游戏。
八乘八的盘面上有特征不同的七种棋子,分成敌我两方零零散散浮现了出来。
国王巴乌里,左侍者哈维,右侍者拉尼,持盾步兵沃里,马车法利,小丑西尔比,军师克罗维里
不过,在棋盘上出现的棋子不是实物,而是完全的幻象。
棋子似乎没有实体,即使倾斜棋盘也不会滑落。这个是模拟游戏棋盘的“魔导具”。
而后,缪尔斯通迅速的用指尖触碰了位于敌阵和本阵的“马车”所在的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