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铁唳掷下令牌,声冷如铁。
“徐国武素来忠谨,此乃反贼离间之计。”
众将愕然看他撕毁军报。
陈铁唳话音落下的时候,脑海中忽然想起许多声音。
“陈总长!你儿子正替你啃塞外的雪渣子呢......”
“陈总长,咱也只是想儿子了......”
那些绞杀逆贼的时候,哀嚎的声浪撞进耳膜,竟幻化作发妻临别泣语。
那日自己临走前,发妻皱纹密布的手,还有婆娑的泪眼。
于是脑海中川南叛军的诘问愈发森冷。
“您砍人如割麦,可麦茬还能发新芽!”
被俘的叛军书生咳着血笑。
“您儿子的腿......冻坏了吧?”
陈铁唳的手指在这一刻,不自觉的缩紧,脑海中的画面越来越多。
有五岁孩子拖着木刀追他战马,小腿被砾石刮得鲜血淋漓却咧嘴笑。
“爹!我厉害吗,以后我也要成你这样的大将军!”
此刻那双腿,大概正在边疆的风雪驿道爬行?
夜巡士兵的交谈随风飘至。
“徐总督的公子......腿锯了还编藤甲护同袍呢。”
陈铁唳按向胸甲的手骤然蜷缩。
麾下将士们终于离开了,这一刻,陈铁唳咳嗽着,像是忽然苍老了许多。
他曾经和那个青年一起发誓,要为天下百姓缔造一个新的世道。
这么多年,他一直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他陈铁唳,何曾辜负过百姓,可为什么偏偏自己的儿子就要不得善终?
他......不甘心。
夜幕吞没最后一缕光时,陈铁唳展开舆图。
朱笔在山西位置重重圈画。
那里有徐国武主持修建的十二座水库,灌田百万亩。
又在蒙阴二字上打了个叉,魏昶君在此设了第一代流放营。
“若您身死......”
他闭上双眼,喃喃开口。
“红袍军会不会过的更好一些,天下会不会更安宁一些?”
语落时忽闻鸦啼。
他大笑起来,笑声苍凉,翻到了桌案的砚台。
墨汁泼溅处,山西与蒙阴被污成一团混沌的黑,像极了人心。
与此同时,山西。
铜兽香炉吐出最后缕青烟时,徐国武的指节正抚过红袍语录的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