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思路从开始就错了。”她放下筷子,缓缓地开口:
“在我们的思路里,幕后真凶谋划这一切的动机,是要加害那个死去的刑部官员和我哥哥,所以他们从刑部的公款里设法弄出了二十万两银子,然后栽赃给了这两个人。”
“但事实上,这件事的先后顺序很可能是反过来的——是他们先需要钱,所以搞出来了二十万两银子,然后或许留下了什么蛛丝马迹,被刑部的官员发觉了……所以最快处理掉的方式就是从赃款里拿出来一部分钱让握着自己把柄的人赶紧获罪。”
如柏道,“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会仍然有九万两不知所踪——幕后真凶的目标本来就是钱,他当然要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给自己留一些。”
“这个说法讲得通。”孟学然点点头:
“我也查过那个死去刑部官员的档案,他家境普通,为一万两银子‘畏罪自尽’在外人看来是成立的。而承松这边,可能是真凶害怕沈贵妃等人为他求情导致皇上从轻发落,所以一下子拿出了十万两银子好让他‘罪无可恕’……的确是在能达成目标的前提下,以最节省的方式用那笔钱。”
楚明轩静静地听着,良久,他喝了一口茶,说道:
“九万两不是小数目,如果不入明面上的账,太子府都没法一下子拿出来这么一大笔钱——那么就存在一个很严峻的问题,这剩下的九万两银子,被用到什么地方去了?”
柳七复一直没有说话,此刻心念电转,问道:“你们在福寿楼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很困难。”楚明轩回答:
“大概从他们想要烧楼起就已经做好很多准备了,那陈老板滑头得像条泥鳅——问到黑市交易的话就承认,但是提起蕃木蒿什么的就一概不知情。更奇怪的是,他把账本什么的都交出来了,上面确实没有蕃木蒿的交易记录,我们还抓了几个福寿楼的老客户,都交代说并没有听说过福寿楼的交易货品里还有这么一项东西。”
他沉吟了一瞬间低声说道,“所以我怀疑,使用蕃木蒿的人并不是福寿楼的客户,而是福寿楼的老板——当然不是那个姓陈的胖子,而是他背后的人,也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幕后黑手。”
“但那一把火烧得太麻烦了——现在福寿楼出事,陈胖子首当其冲会被严查,他幕后的人肯定会第一时间把他身边的网清理干净。”
如柏皱着眉头一脸苦相。
孟学然揉揉眉心,有些头疼。突然,一道灵光像闪电一样划过他的脑海,一个人的面孔猛然浮现了出来:“去从另一个人身上找突破!”
在众人的目光里,他沉声说道:“街巡队队长——王彪!”
屋子里点了灯,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昏暗深沉的感觉。
两个人在小桌旁相对而坐,茶壶里沏的是浓而酽的普洱,喝到嘴里有些涩涩得发苦。
“没有想到居然能被他们一直查到福寿楼……”
阴影中一个男人轻声说,他披着一件并不华贵却显然做工精良的外袍,腰间一块碧玉雕成小蛇的模样,不甚显眼地坠在丝带上:
“现在福寿楼暴露出来了,对我们很是不利。”
“不用这么焦虑。”另一个人轻轻笑了一声,这个人穿了一身暗色的家常衣服,声音里透着笃定: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最安全的,暴露出来的东西,往往是他们最容易忽略的东西。”
暗色衣服的人饮了一口普洱茶,轻轻呼出一口气:
“大局上我们仍然占着优势,沈承松已经滚远了,沈家的老家伙远在青州,出了什么事根本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沈贵妃——不过是个妇人罢了,沈家已经没有力量对我们要做的事情做什么阻止了。那么就是孟家——除了他们家那个老四外,其他都是不成气候的文人,孟学然也被我找人想办法弄到了文职上,他们手里没兵没将,目前不用我们操太多心。”
“四大家族里,地方上难搞的都被清理掉了,京城也该动一动了。”暗色衣服的人低声说,“我唯一担心的变数是楚明轩。”
“但是不知道寻的是什么晦气,这些年来,我一直找机会想杀他,却一直杀不掉。”
“算了……”暗色衣服的人放下茶杯,手在桌面上重重一顿,“短期之内恐怕是解决不掉他了,我们还是先做我们该做的事吧——找人去叫王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