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府丞又问:“你搜没搜那两人身上的东西?”
荷英道:“那就更没有了。大人,小民是信佛之人,怎能乘人之危,趁火打劫?做那伤天害理的事!”
昙掌柜听了,更是羞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李、韩二人听了,感激地泣不成声。
丁府丞又问:“你把他们救回家时,他们脚前和身上还有什么东西没有?”
荷英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回禀大人,小民有愧。小民租荷员外马车时,还想着能用那锭金元宝来付她车钱,可是,当小民救他们时,地上却没有了。小民只好卖了地,付了车钱。回到家,给他们擦洗伤口时,小民什么也没有见到。大人,小民讲的句句是实,不然,小民后来也不会再把那点养命的地又卖了。要不信,大人可派人到小民家里去搜。小民绝不会贪不义之财。”
昙掌柜听了这些,失声哭道:“我有罪,我不是人……”
丁府丞听完荷英的讲述,感动不已,忙道:“快给荷姑摘去手镣。”
衙役们赶忙上前,把荷英的手镣去掉。
丁府丞又安慰道:“荷姑,本府绝非说你昧财,只是想把事情问问清楚。你是大慈大悲,大仁大义之人,让本府敬佩。本府将奏请我王陛下,恳请陛下对你加以褒奖。”丁府丞一拍惊堂木,道:“本府已经查明,堂下二人系西图国木匠李友朋和韩玉树,二人本无罪,释放回家。退堂——”
丁府丞退堂后,赶忙写了道递呈,请求面拜女王陛下,她想将此事详详细细地讲给陛下听,并请求陛下降旨,褒奖荷英。可是,递呈到了枢密院,枢密郎石榴觉得,年关将至,国事繁忙,陛下身子又重,不便过多打扰。再说,丁府丞五品之职,面朝陛下,也不符合规制。有事情禀报,只可上书言明,不能面呈。就这样,丁府丞的递呈如泥牛入海,没了音讯。
荷英等人虽然受了一番折腾,吃了许多苦头,但是,却因此弄清了李友朋和韩玉树他们两人的身世;而李、韩二人也知道了自己是谁,家在何处,也算是因祸得福,不胜高兴。回到荷前村,李、韩二人便迫不及待地要回家乡。
荷英劝道:“大后天就是年三十了,你们还是过了年再走吧。”
然而,李友朋、韩玉树他们二人归心似箭,哪里能留得住?荷英只好连夜为他们做了干粮。第二天一早,荷英母女早早起来,做了饭,让他们吃了。荷英又叮嘱他们路上千万小心。最后,十分惭愧的道:“姐姐实在是贫穷,拿不出钱来给你们作盘缠,你们就原谅姐姐吧。”
李、韩二人眼含热泪,感激地道:“姐姐倾家荡产救我们,如我们再生父母,恩比地大,情比天高。我们无以为报,就请姐姐受我们一拜吧。”说着,二人跪在地上,“砰砰……”每人向荷英磕了三个响头。
荷英赶忙扶起他们,道:“你俩何必这样见外?行善积德是人本分。姐姐救你们那是应该的,也望你们今后多行善事,也算没有白费姐姐一番心血。”
李、韩二人流着泪道:“我们谨记姐姐教诲。望姐姐多多保重,他日定会再来看望姐姐。”说完,韩玉树背起包袱,二人抹着泪走出了院门。
荷英母女站在家门外,望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不停地挥手。直至他们两人拐了道,看不见了踪影,才怅然若失地回了家。
李友朋、韩玉树二人按照丁府丞写给他们的地址,一路打听,向西图国老家奔去。由于他们二人回家心切,路赶得急,下午便踏进了西图国。这一日走了有七八十里路。也正是因为这,李友朋的腿伤复发了。夜里,李友朋和韩玉树躺在路边的草堆里。李友朋疼得睡不着觉,不住地□□。韩玉树直为李友朋着急、心疼。
第二日早晨,李友朋仍觉得腿疼得厉害,他怕拖累了韩玉树,便对他道:“兄弟,你先走吧,要不,就耽误你回家过年了。”
韩玉树道:“大哥,你我生死一场,已是患难兄弟,我怎么能扔下你不管?我扶着你,咱慢慢走,年前到不了家,年后到家就是。”
李友朋自嘲地道:“俗话说的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欲速则不达。真是一点不假。我要不是这么心急火燎地赶路,哪能弄成这样子?还连累了你。‘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话说的真对。我虽然四十多岁,已是半截入土的人了,可做起事来,还是像个孩子一样。”
其实,李友朋和韩玉树他们两人,乃泥人化生,刚入人世,其心智与行为,就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可他们两人哪里知道这些?
韩玉树惊讶地道:“大哥,你想起自己以前的事了?”
李友朋摇了摇头,不无遗憾的道:“我想起了什么呀?!以前的事情我一点也想不起来。这不都是那丁大人告诉咱的吗?”
韩玉树道:“我说哪,我怎么还是一点都记不起来。”
李友朋坚持着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前走。韩玉树赶忙跑到路边掰了个长树枝,去掉小的枝杈,递给李友朋做拐棍。二人直走到中午,走了也就有二十里路。问一路人,到耶赫邦城还有多远,那路人道:“还有四五十里。”
李友朋对韩玉树道:“兄弟,明日就是年三十了,再这样走下去,年前是真的到不了家了。你还是先走吧。”
韩玉树哪里肯,坚持和李友朋一道,照顾着他一同走。又走了有大半个时辰,李友朋是真的走不动了,不得已坐在路边的地上歇息,自我抱怨道:“我这条腿,把咱们给害苦了。”
韩玉树安慰道:“大哥且莫灰心,咱们九死一生都熬过来了,这点小坎算得了什么?”说完,也坐在地上陪他歇息。坐不一会,见来路上有一辆马车远远地向这驶来。韩玉树高兴的道:“大哥,好了,我求这辆马车载你一程。”
李友朋嘟囔道:“就咱这一副穷乞丐样,有谁愿意拉咱?”
韩玉树站起身来拦在路中间,扬着手大声朝马车喊道:“嗳——掌柜的行行好。”
那赶车人听到韩玉树喊,又见他拦在路中间,赶忙一勒马僵,喊了一声“吁——”将马车停下,忐忑不安地问:“你们要做什么?”
韩玉树边往马车走,边大声喊到:“掌柜的行行好……”
赶车人见韩玉树一个大老爷们,却穿着女人衣裳,断定他不是个正经人,很可能是劫道的响马,便不想让他靠近。跳下马车,手里紧紧地握着鞭子,向着韩玉树道:“你别过来,有话你说。”
韩玉树听赶车人这样一说,不敢再往前走,忙向赶车人拱手道:“掌柜的,我大哥腿伤犯了,走不动了道,你就行行好,捎他一程吧。”
赶车人警觉地道:“你们要到哪里去?”
韩玉树道:“我们回耶赫邦城。明日就是年三十了,我们怕误了过年,想请掌柜的行行好。”
赶车人看韩玉树他们个个灰头土脸,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又不象是劫道的。再说,今日都年二十九了,生意人早就赶回了家,路上没有了富人行走,劫道的也该歇了窝。于是心里稍稍踏实了些,也不再那么害怕了。便赶着马车走过来,问:“你们是做什么的?到这个日子了才往家赶?”
韩玉树道:“回掌柜的话,我们是木匠,为了多挣几个钱,因而回来晚了。”
赶车人快来到韩玉树近前,见韩玉树他们身边并无木匠工具,不象是木匠,心里又起了警觉,满心不想拉他们,可是韩玉树把着路,自己又过不去。沉思了少顷,才勉强的道:“那好吧,就捎你们一程吧。”
韩玉树听了高兴不已。
赶车人又道:“不过,我只能拉你大哥一人,你得跑着。”
韩玉树赶忙向赶车人拱手道:“多谢掌柜的慈悲。我不坐车,我在后面跑着就行。”
赶车人将马车停在李友朋跟前,看了看李友朋的伤腿,见那大腿后侧有近半圈的伤疤,伤疤周围红肿得厉害,不禁唏嘘,心里也起了疑问。道:“你怎么伤得这么厉害?”
李友朋淡淡的道:“别提了。”
韩玉树搀扶着李友朋上了马车。赶车人对韩玉树道:“你这位小兄弟前面走。”赶车人心想:你们就是恶人,车上的这人腿伤成那样,已做不了大恶,你在前面走,想作恶也没那么容易。
韩玉树不解的道:“掌柜的,为何要我走在前面?我又不识道。”
赶车人听了更加心疑,嘿嘿一笑,道:“你不识道不要紧,我告诉你怎么走就是。”
韩玉树抱怨道:“你这掌柜的真怪,干么要费这种事?”
赶车人神经兮兮的道:“小兄弟,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不要以为我傻,我赶车跑外,什么事没见过?你这位大哥的腿伤,一看就是刀剑伤。你说你们是木匠,木匠怎么有这样的伤?就是木匠干活毛糙,也伤不到那里,更伤不了那么重。你说你们是干完活回家的,可你又说不识道。通过这些,我就知道你们是干什么的了。”
韩玉树好奇的问:“掌柜的以为我们是做什么的?”
赶车人嘿嘿一笑,道:“兄弟,你也别装傻卖呆了,我就明说了吧,今日是年二十九,大年关的,都求个吉利和平安。咱们都行个方便,我把你的这位大哥捎到去耶赫邦城的岔路口,再给你们一百文钱,算我给你们二位过年送的酒钱。你这位大哥下车后,俺各奔东西,互不打扰。你说怎么样?”
韩玉树听了,高兴不已,心想:世上还有这等好事?坐了她的车,还能得些酒钱。于是干脆的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掌柜的可要说话算话呦?”
赶车人道:“那是当然,也望小兄弟能说话算话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