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臣欢大口大口喘着气,还没来得及问赵惜阳怎么样了,就见赵惜阳脸色苍白地冲他笑了笑。

在骤然寂静的世界中,如同一切都被放慢了般,他看见赵惜阳高大的身躯缓缓软倒下去。

......

vip病房。

夜晚阒静,病房里只有监护仪器的滴答声,空气中的消毒水味刺激得鼻腔微微发麻。

少年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安静地望着窗外的黑暗,表情有些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惜阳缓缓将眼睛睁开一半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麻醉效果还没过去,镇痛的药物顺着输液管滴滴答答地渗入血液,他并没有感到任何疼痛,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又很温暖。

而他拼尽性命去保护的人,此刻正乖乖地坐在他的床前,头发乱糟糟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他并没有哭,却让人感觉像一只被大雨淋湿的,无处可去的小猫。

心脏仿佛被温软的手轻轻捏了一下,赵惜阳想要抬手去摸一摸小猫,却只抬起了一根手指。

而后,他听见病房的门被轻轻敲了两声,随即咔哒一声打开了。

一阵略显急促,却依旧沉稳有力的脚步声踏了进来。

男人身形高大,面容清俊,身上仿佛沾着冷冽的夜色。

傅亭筠走到床前,声音很低,沙哑地开口:“欢欢。”

宁臣欢动作迟缓地抬起头看他。

下一秒,仿佛一个泄洪的闸口,他所有压抑在心里的情绪霍然爆发。

他不管不顾地扑进了傅亭筠怀里,哭声无法控制地从喉咙里溢出来。

没哭几秒,像是忽然想起病房里还有睡着的病人,又蓦地止住了声儿,憋着喉咙,把脸埋在男人怀里,很小声地抽噎。

傅亭筠也只是一如既往,将手掌放在少年纤薄的脊背上,无声地安抚着。

仪器无机质的声音在房中有节奏地响着,没有人说话,他们仿佛世间最亲密、最熟悉的人,只需要一个简单的拥抱,就能抵过万语千言。

赵惜阳缓缓地,重新闭上了眼睛。

待宁臣欢细弱的哭声渐渐止住,傅亭筠用指腹擦过他眼角的泪痕,柔声道:“很晚了,你先去休息,会有人照看他。”

宁臣欢摇摇头:“我要在这里等他醒过来。”

傅亭筠动作顿了下,眼底没什么波澜:“好,我陪你。”

病床上静静睡着的人,睫毛像是被风吹过似的,轻轻颤了颤。

而少年呆呆地望着心电图,并没有发现。

傅亭筠也没有再言语,就这么安静地陪他等着。

宁臣欢撑了大半个晚上没睡,又哭了一场,眼皮沉得厉害,加上傅亭筠来了,他心里安定了许多,很快便趴在赵惜阳的床边睡着了。

傅亭筠弯下腰,动作轻柔地将人抱了起来,小心放在了一旁的陪护床上,又给他掖好被子。

等他做完这一切,躺在病床上的赵惜阳才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明。

一对上男人平静的目光,他就知道对方早就看出来他已经醒了。

赵惜阳淡淡地将视线移开。

他知道傅亭筠是在等他开口,但他没有说话。

傅亭筠默了一会儿,道:“赵先生,感谢您对欢欢的照顾。医疗费用我会全权负责,我已经请了专业的陪护人员,他们会照顾您到完全养好伤为止。另外,一笔额外的感谢金稍后也会打到您的账上,作为答谢。”

赵惜阳声音很轻:“不用了,我救他并不是为了这些。”

寂静在空旷的房间中蔓延。

良久,他听到傅亭筠的声音,微冷,带着天生的疏远:“很抱歉,可我只能给您这些。”

言下之意,再多的,便给不了了。

赵惜阳缓缓回过头,视线终于重新落在傅亭筠身上。

男人身形挺拔,气质出众,即使立在充满消毒水味的病房里,也如同寒夜里的幽竹,清冷高洁得让人不敢触碰。

从一开始进入病房到现在,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敌意,言谈举止皆是温文有礼,说出刚才那番话时,言语间也是真心实意的感激。

气度涵养好得令人挑不出任何错处。

赵惜阳被褥下的手指微微绷紧了。

他别开视线,声音硬了些:“你走吧,这里睡不下三个人。”

傅亭筠眉目微敛,即使听到这样直接赶客的话,他脸上也并没有显出太大的情绪。

他薄唇轻启,语气仍然礼貌而疏离:“赵先生好好休息,有需求尽管提。等明天欢欢醒了,我会来接他回家。”

男人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房间里。

赵惜阳侧过脸,望着陪护床上安静睡着的人,静静地看了一夜。

宁臣欢快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下床时发现赵惜阳眼睛仍然紧闭着,不由地有些慌了,趿拉着鞋就跑去问护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