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从没再规劝,她既然想看,便让她看吧。
才刚天亮,熹色却等候得很焦灼。
她本只是想,问一问裴元谨,什么时候把竹晚放出去,然后他告诉她,竹晚说的那些话,都不是真的。
可始终不曾等到有人开门,熹色耳力奇佳,蓦然落入一声缠绵的柔嗓。
“郎君……竹晚好疼。”
熹色整个人便似被一枚长钉从颅顶一直锲下来,将她整个人都钉在地面,呼吸不得。
她睁大了瞳孔,死死地盯着那紧闭的两扇酸梨木透花雕的直楹窗。
但这还不够,那一阵儿声音响起之后,床板随之震动,发出激烈的砰砰声。
一面铁盆被什么撞落,掉在地面上,咣当一声,余声不绝。
接着,便是裴元谨压抑到极致的低喃:“妖精。”
熹色好像被兜头罩落的一盆冷水浇得钻心凉,她用力地抱住了双臂,视线僵直。
目光调回,看了一眼侍从,恍然大悟。
难怪他今天,拦住了自己,不让她进去。
裴元谨变了心了。
他说过一辈子只喜欢她一个人,只娶她一个人,可是,他已经喜欢上了竹晚。
难怪自入长安之后,他便像是换了一根芯,连同她虚与委蛇都极少。
熹色记得,自己冒着一场突如其来便缠绵不绝的大雨,在他的房前,等了一天一夜。
直至他搂着竹晚的细腰出现在她的面前时,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即便望向侍从,眼底俱是责怪。
责怪什么?责怪他没有稳住自己,让自己发现了他和竹晚的奸情?
熹色木然望着他:“郎君……”
她可怜地唤着他,如同以往温存时那般。
可惜,再也等不到与之附和的柔情回应。
裴元谨叹了一声:“熹色,你已经知道了。”
骆熹色踉跄后退一步,差一点儿跌坐在地。
他这么说,便是肯定了竹晚说的那些话,他真的打算,将她送给别人。
所以他不碰她,碰了竹晚。
因为竹晚才是他决定留下的,他要的,他可以肆无忌惮。
至于熹色,要为他挣更大的利益。
“为……为什么?”
三月的凉雨噼里啪啦浇在身上,又冷,又潮。
衣衫贴着单薄的脊背,勾勒出姣好的身形,浸透了雨水的衣衫,沉甸甸地搭着,往下坠。
那种力量,好像无形地,要将她往深渊里拉扯。
她的嘴唇动了动,最终也只能颤颤巍巍地,吐出几个字。
为什么。
她是那么绝望地看着他,不知有没有泪水,她的脸上已经全是水。
稍微张开嘴,雨水便往口腔里灌。
连视线都是模糊的。
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两个人影,相依相偎,仿佛两个连体婴似的糅为了一体。
这一幕实在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