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今每天从制香司来来回回,难道就不怕司中有人发现?那个姓钱的,名字叫什么我忘了,就上次和你一道去徐记那个,他不会背后给你穿小鞋么?”
“如今雪清道通,朱、徐、苏三家因雪灾推迟的和大金脂粉通商之事也得以重启,我作为副司正与总监管,奉皇命外出巡检督查,无人敢有异议。”
听到喻佐这浅淡言辞下的强硬,天歌不由笑了:
“人道你是小绵羊,却不知你只是披着羊皮。”
能在方古这样阴险奸诈的人手下搏出一片天地,对无有根基的喻佐来说,不是一件易事,也正因此,他注定不似外在柔弱。
“昨日韩休去制香司寻我把脉,没有看出异样。”喻佐道。
天歌将银针刺入喻佐背部穴位,随口应道:
“那不正好?你得相信我的医术。我看医问诊是比不上我师父,但有了救治之法,施针的事情我不比老头差。”
喻佐垂下眸子:“我没有不相信你。只是昨日他来,让我想起了你先前说的话。”
天歌的手一顿:“什么?”
“我的毒,或许真是韩休与方古同为。”
天歌:“……”
不说了我随口胡诌的?
“你看看这个。”喻佐从怀中取出一物递了过来。
天歌腾出一只手接过,拔掉塞子轻嗅一瞬便抛开:“这里头有你中的那种毒。他给你的?”
喻佐轻嗯一声,天歌霎时明白过来,冷笑一声:“还真是尽职尽责。”
方古人不在上都,大人便亲自动手,也不知当初收了方古多少好处。
只是韩休不知,早在喻佐对方古起疑之后,便对他递送给自己的所有东西都留了心,多番比较下来,终于发现药里的气息。
虽然味道极浅,寻常人或许不察,甚至年迈的方古也未曾发现,但对天赋型香师喻佐来说,并不难觉察。
所以一拿到韩休所谓的药,喻佐便对一切了然。
“你跟你师父之间的恩怨我不好过问,不过那姓韩的老东西,你待如何跟他算账?”
扎完最后一根针,天歌坐下来,看向背上已成刺猬的喻佐。
“陛下这几日,比以往焦躁易怒许多,听说昨儿个又在御书房摔了不少东西,对那些质疑他调任李泽明去户部的人很是不满。”
李泽明的调任现在已经不是秘密,所以并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但从喻佐口中忽然听到这么一句,天歌还是有些微懵。
所幸喻佐没有故意与她猜哑谜:
“这些日子,韩休日日为陛下请脉安神,虽时有缓解,却终究治标不治本。在此之前,陛下性子虽阴晴不定,却从来不会这般暴躁。这件事,应该与韩休有关。”
天歌明白了喻佐的意思。
对一国之君动手脚,那是诛九族的重罪。
而且按照喻佐的说辞,周帝以往没有发躁的惯例,突然这般定然有问题,且以韩休的医术不可能诊断不出来。但韩休出手,只是维系却不根除,说明他或多或少知道这件事,即使不是主谋,也算从犯。
这个罪名,倒也不亏。
只是……
“没有证据,一切都是虚的。他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自有全身而退的法子,你便是捅到周帝面前,无凭无据也是枉然。”
喻佐蹙了蹙眉,天歌说的道理他不是不懂,只是眼下来说,他还没有万全的打算。
若是实在没辙,拼着一口恶气,咬着方古和韩休下水,鱼死网破他也干得出来。
只是,这样很不划算。
他好不容易对这世间多些留恋,并不想就这么死去。
“我倒是有个主意。”
听到天歌这话,喻佐微微抬起头,正要说话,忽然眉头一凛,喉头一阵翻涌。
好在天歌早有准备,一把拉过桌上的木盆放在他面前,然后起身蹦开几步。
大块的黑血从喻佐口中吐出,沾染在嘴角越发衬着那张苍白的脸如纸脆薄。
天歌本想帮着去拍拍背,但一想某人已经被自己扎成刺猬,于是收了手,从旁边拿过备好的漱口水和干净的素巾递了过去。
喻佐连吐带咳好一阵,终于停了下来,待漱口完毕,苍白的脸上泛出一丝涨红:
“多谢。”
“道谢的话等你彻底好了再说,你的命可不止一句谢这么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