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是那些人不会动手。”
所以,他才要动手。
将士周身一凛,想要说出口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只能顶着潘炳涵讲的注视,握紧手中弓箭,领着身后一小队弓箭手朝着旁边的林子里行去。
看着消失在林中的身影,潘炳涵面有不屑。
因为一介妇孺便甘愿受人掣肘,这样的窝囊事,只有杨鸣这样瞻前顾后的人才做得出来。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所以,没有人能威胁得了他,更没有人能阻挠得了他的路。
……
……
城楼之上死气沉沉,洪勇恨不能用眼睛穿透罗旭,然而后者却对这恶意浑然不觉。
“洪校尉再这样看我,我会以为您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呸!”
洪勇恼怒至极,然而眼前之人却轻而易举地绕到他身后,躲过了这无力的攻击。
罗旭掏了掏耳朵,轻轻吹了吹,“得亏这后脑勺没长着嘴巴。”
“别闹了。”
皱了皱眉,一直没有说话的罗真终于开口,若说先前那妇人的事情他可以不过问,但眼下这玩笑,可就有些过分了。
“好好好,听你的。”
罗旭耸了耸肩,见下方篓子有些低了,遂再次吩咐,“将绳子多收些回来,上头亮堂,女人家胆小,可别给吓坏了。”
这话一出,莫说洪勇,就连收绳子的城将都在心里骂了起来。
别给吓坏了?
娘的到底是谁在吓唬人家?
只有没本事的人才会拿女人孩子撒气!
这样气愤上头,城将手中的力气也都大了些,谁曾想忽然间,绳子断裂,二人手中力气陡然被卸除,眼见拽到离垛口一人高的篓子就这么直直向楼下坠去!
随之响起的,还有妇人撕心裂肺的惊呼:
“啊”
洪勇心底一沉,却听耳后一阵风起,传来急促的“守城”二字。
……
……
几乎是在妇人惊慌坠落的同时,一声“攻城”令下,早已备好云梯的将士们当即冲着前方城楼奔去。
杨鸣猛然抬头,望着坠落的竹篓目眦欲裂:
“不”
绝望的惊呼之声湮没在身边队伍的奔涌之中,杨鸣奋力扒开身前的将士,拼力向前方挤扑而去。
脚下是泥泞一片,可是他却一点也顾不上,只望着不远处下坠的竹篓,连片刻都不愿移开。
正是这样的注视,让他很快发现了不对
随着竹篓一起坠落的,还有一道腾跃而下的白影。
如同夜色中的白鹤,在青砖垒就的城墙前,展翅拽住了竹篓上方的提手。
“停下!停下!不能攻城!不能攻城!”
似是明白了什么,杨鸣登时竭力呼喊,甚至想要伸手拦住继续前行的兵士。
然而号令已出,此刻还哪里有人会听人群中这样的小小动静?
奔走的人潮带着杨鸣一个趔趄,差点就这么摔倒在地,这时候一只手伸了过来,稳稳地将他扶住。
“怎得这般狼狈。”
一见眼前人,杨鸣登时像是看到了救星。
“大人!不能攻城!不能攻城!奇兰还在他们手中!奇兰还在他们手中!”
“奇兰……唉……”
似是遗憾万分,潘炳涵面带同情地拍了拍杨鸣的肩膀。
“你放心,奇兰和孩子的仇,咱们这就给她们报。等到拿下了临安城,那些害死她们的人,一个也逃不掉。”
“没死!奇兰没死!有人救了奇兰!”
杨鸣伸手指着不远处城墙,“我看见了!奇兰被人救了!不能攻城!不能激怒他们!”
“你看花了眼。奇兰已经死了,而且,是被城中那些自诩君子的官员们从楼上坠下摔死的。方才所有人都看见了。”
潘炳涵的声音轻缓温和,充满了关怀与同情。
看着面前状若疯癫的杨鸣,潘炳涵按着他的肩膀,从他手中拿过那条牛皮鞭,而后对身边几人带着些许无奈吩咐:
“杨都尉悲恸过度,有些不大清醒,你们几人可要将他照料仔细了。”
此话一出,当即有人上前来,抬手便将杨鸣押住朝反方向而去。
到得这时,就是再不敢置信,杨鸣也明白了眼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大人!潘大人!下官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您不能这么做!不能这么做!看在下官的份上,救救奇兰!救救奇兰!”
“瞧你,奇兰都死了,却还说这些胡话。正因为明白你的忠心,所以我才体谅你,让你好生休息嘛,等到进了城,论功行赏自然不少你的。去吧,好好歇歇,接下来的事情,就不要再管了。”
挥了挥手,潘炳涵不再理会杨鸣,只望着前方的攻城状况。
杨鸣的心彻底凉透,似乎这两日行军所淋的雨水皆在此刻倾盆浇下。
“大人!潘大人!潘炳涵!你这个朝廷反贼!反贼!造反!造反!害死了奇兰!你会遭报应的!你会遭报应……唔唔唔!”
一场闹剧,以杨鸣嘴巴被塞住算作终结。
但最后他留下的三言两语,却像是撒开蹄子的疯马,跑遍了剩下的将士耳中。
到底,谁才是反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