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索诺玛4

金山蝴蝶 唯刀百辟 5020 字 2024-05-18

所有人都在给一对迟到的年轻白人情侣出主意。

有人说,“frenchkiss!”(法式湿吻)

逐渐加码,“tenutes!”(十分钟)

补充行列又多了一项,“sittghisars!”(坐在他怀里!)

……

俱乐部老板将一只橡木桶抱了过来,“tother!”

侍应忍不住说,“看见了吗?”

淮真询问,“那只酒桶是什么尺寸的?”

侍应说,“那是三升九年黑比诺。”

“oh,ygod…”西泽侧头望着灯光处,声音变得很轻。

人群围拢过去,乐队也立刻换了一首更舒缓躁动的音乐,奏得人心里痒痒的。

那对男女大约也有点微醺了。大胡须的高大男士拎起酒桶,慢慢仰头倾倒。

在酒桶倾过顶时,着低胸装的女士轻轻撩起裙摆,起身,踩着鼓点,慢慢张|开|腿,坐在男人腿上。

拨开他湿漉漉的胡须,女士寻找到他的嘴唇,抱着他的脖颈咬上去。

人群大声尖叫起来。

淮真望着前方香艳淋漓的刑场时,视线不得不越过对面坐着的西泽。

西泽此刻好像一眨不眨看着她。在他注视下,淮真觉察自己的脸颊一点点变烫。她不敢从那对男女身上移开视线,生怕在这过程中不当心碰到他的眼睛。

就在那一瞬,突然有个人从一旁跳了出来,在两人耳边大声说:“轮到你们啦!哈哈哈——”

淮真神经本就紧绷着,被这突然钻出来的人吓得险些弃桌狂逃。

与此同时,淮真感受到一道道目光从周围餐桌聚焦过来。

西泽笑个不行,隔着桌子捉住她的手腕,“别怕。”

淮真看向他,有点崩溃的问:“所以我们为什么要迟到!”

同款橡木桶放到了桌上。

西泽隔着木桶笑望着淮真,没有讲话。

热情似火的拉丁人迫不及待的出主意:“youngntleanandcutedy,doyouwantthesa?”

淮真抽回手,双手将眼睛挡住:“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西泽非常体贴地抬头对隔壁桌解释:“我的姑娘非常非常害羞。”

隔壁也很体谅:“那么我们可以换一种。”

有一名举止很妩媚的年轻小伙突然注意到这对年轻情侣里的男士穿了黑色线衫外套,白色衬衫扣到倒数第二粒。衣着正派,相貌英俊,形容瘦削冷淡。

而这种冷淡气质非常适合被摧毁。

于是这位小伙突然大声说:“anyonewantastripteaseshow?”(有人想看脱|衣舞秀吗)

话音一落,石破天惊似的,喧闹的人群顿时都安静下来。

只有爵士仍在远处摇摆。

淮真缓缓移开遮挡眼睛的手,看向西泽。

女士们的尖叫声里,有人带了个头,众人集体大声起哄:“wewantastripteaseshow!wewantastripteaseshow!”

西泽背对人群,脸上挂起一点微笑。

看向她时,带着一点心照不宣的眼神。

一个对视,淮真立即想起一件事。

她能想象到,这笑容是在问她:告诉我,你也想看,是不是?

淮真询问他几时离开旧金山,得到的回答是,飞机明天夜里从奥克兰起飞。

这无非中国人之间随口一问客套问题,但闭嘴一刹那,淮真意识到自己问错问题。

这与她有什么关系呢?甚至场合也不对。

车里有一瞬间变得异常安静,使得她异常沮丧。

汤普森率先打破沉默,询问淮真:“饭店都卖一些什么?我有吃过几次,一些汤里漂浮着一些黄的软的,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那是我太太买回来的,我只管硬着头皮吃,从来不问那是什么——因为那也很好吃。”

她说那也许是油炸豆腐,过了油,煮到汤里,蔬菜也会带上油汤味,豆腐也不至于太油腻。汤普森又问豆腐是什么。她解释说是黄豆打磨的,早晨可以煮成豆浆,类似于植物牛奶。在里面放上一点小苏打,煮过以后可以凝成固体。她说饭店的午餐与晚餐盒子很便宜,一共花不到二十美分,也因此很多白人偶尔也会来购买。有时候阿福与罗文忙不来,会在放学前叫她们买一些回来。常来唐人街的白人也很多,其中很大一部分也没有消除对华人的偏见。比如有好一些会好奇打量淮真与云霞,用很讶异的语气问:“你们为什么没有裹脚?”淮真被问多了,有时候会翻白眼回答他们:“因为我们有两副义肢,一副是你们喜欢观赏那种畸形小脚,一双是这种正常的。那种小脚会把同学们吓到,所以就拆下来放在家里。”他们有一些甚至会信以为真,希望有一天她肯展示自己小腿上换脚的拆卸螺丝。逗得汤普森哈哈大笑。

淮真平时讲话十分谨慎,生怕自己一失言,讲出什么现代汉语词汇,或者变成战争先知而被抓进活体解剖实验室。时间一长,渐渐也显得有些少言寡语。除非讲到什么她觉得很有趣的,比如唐人街。一旦说起这个来,不知不觉她话就变得多很多。

轮渡上很暗,西泽一直没有怎么开口讲话,坐在车子暗暗的影子里,嘴唇微微抿起,间或问一句然后呢。

她不太敢停下来,怕一旦停下来,西泽会揉着脑袋对汤普森说“掉头回去吧,我头有点疼”然后对淮真不失礼貌的微笑“很高兴认识你,有缘下次请你吃饭”。

她想,反正都说了这么多了,不如把平时不敢讲的都讲了,反正他明天要走了,总不至于再打飞机回来羞辱她一顿。于是她对西泽说,其实你知道吗,每一个联邦警察在唐人街都有一个昵称。因为华人喜欢叫白人警察是白鬼,所以这些昵称基本都是中国传统故事里鬼的名字。

汤普森立刻问,“那么西泽呢?”

淮真想起学校同学对他的形容,说有种鬼叫作煞鬼。

汤普森又问,“那是什么鬼?”

“是黑猫形状的,看起来很凶的一种鬼。”

“很不温柔,是吗?”

汤普森哈哈地笑,说这使他想起西泽小时候的趣事。他从小脾气就很乖戾,太太想让他认识的女孩,或者他不喜欢的表哥新交往女友第一次登门,他会要求厨娘将晚餐桌的刀叉都收走,只留下筷子,若无其事的告诉旁人,筷子是用来像吸管一样喝汤的。受过淑女教育的女孩们做出喝汤的举止,回家后都不肯再来拜访他了。

“汤普森,你可能忘了你是德国人。美国人目前为止只说了两句话。”

“谁说德国人应该沉默寡言?”

“你今天的话有点太多了。”

“我以为有人会想听。”

“没人会想听。”

“真的吗?”汤普森先生回过头,“女士,我这里有许多爆料,你要不要听?”

淮真笑,“趁他生气以前!”

“他念中学的校舍很小很窄,是为了防止男孩子们……”

西泽黑着脸,“汤普森,这里停车。”

汤普森往外一瞥,“不是还没有到酒庄……”

“不去酒庄,请在这里停车。”

“希望今晚派对能及时见到你们。”

车靠沿着花山道开走。淮真下车来,举目望去,四下都是田野与花丛,房屋与小镇在远处山腰上,缀着星星点点的灯光。些许人声从那里传来。

淮真望着这一段弯弯曲曲的上山路,微微吁了口气,跟了上去。

一对白人男女骑着自行车从旁边笑着经过。男人穿着短裤,女人穿了连衣裙,很有一些欧洲田园风光。自行车骑过去之后,金发男人突然回过头看了两人,终于确认是熟面孔,这才一脚蹬在地上,回过头来,“嗨,西泽,晚餐迟到的人有惩罚——”

金发女郎也将车停下来。回头看过来,淮真不由多看了几眼。她很美,像一幅画一样。

“需要借用一辆自行车吗?”女郎理了理蓬松金发,问道。

远处男人大声说:“不!多萝西!不要和他提脚踏车!”

女郎大笑,“对这件事我很抱歉!”将车骑远一些,又挥挥手,“派对上见!”

两辆车骑走,伴随着爽朗笑声渐行渐远。

“金发女孩好漂亮。”

“她在派拉蒙工作,私底下是班尼的情人。”西泽说。

“派拉蒙……”难怪淮真觉得她有些面熟,“从好莱坞来?”

“每到周末,许多人会因禁酒令来索诺玛。圣罗莎,圣何塞,萨克拉门托,洛杉矶……”

“这里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