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四七章 高招

寒门状元 天子 5350 字 2024-05-18

刘瑾战战兢兢,而钱宁则大叫冤枉,心想:“天老爷诶,这件事跟我有屁关系啊?怎的要追究到我头上来,朝廷的事情,我好像压根儿管不着吧?”

朱厚照在钱宁相扶下,重新坐下,此时他脸上满是不解,自言自语:“说来真是奇怪,好些日子没听到沈先生的消息,既然银子已经调拨下去了,总该有点儿动静才是……刘公公,你可有问过兵部基本国策推行情况?”

刘瑾生怕朱厚照把责任往他身上推,决定趁机说一说沈溪的坏话,当下道:“回陛下,银子老奴确实调拨下去了,但兵部事务繁忙,方方面面都需要开销,不可能完全把银子用在刀刃上。陛下不能怪沈大人,朝廷各衙门一向如此行事。”

朱厚照微微皱眉,问道:“什么意思?”

刘瑾侃侃而谈:“回陛下,朝廷规矩便是如此,不管调拨多少银子下去,各衙门都会克扣部分,毕竟衙门修建和日常维修需要银子,人手需要银两,甚至中午伙房也需要填补……通常调拨一万两银子下去,扣除各种杂支,用在实处或许连五千两都难,有的衙门甚至克扣六七成。这是官场弊病,自古以来都难以解决!”

朱厚照对朝廷的事所知甚少,平时光顾着吃喝玩乐,听到话,非常震惊,皱着眉头问道:“既然这么多弊端,为何不尝试改变?”

刘瑾道:“因为朝廷调拨银两时,未曾说明这些银两到底以如何方式调拨,也未规定具体用处,这才导致如今的状况。老奴虽然早知有这弊端,但苦于手头权力有限,无法进行修正……”

话原本是顺着皇帝的话头往下说,最开始,刘瑾只是想给自己找个借口,进一下沈溪的谗言,防止改日朱厚照问沈溪,获悉自己没有及时调拨银子的真相,提前找个台阶下……到时候他完全可以说,银子确实调拨下去了,但被各衙门克扣,或许是内府,也可能是户部或者是兵部杂官。

说到后面,刘瑾突发奇想。

既然沈溪能提出个基本国策,让朱厚照给予如此大的权力,为什么自己不可以?

刘瑾心想:“你沈溪能申请国策,我也完全可以,你要穷兵黩武,那我就让陛下彻查朝廷弊政。”

“陛下自己不可能亲力亲为,就会把权力交给我,那沈溪之前提请任何人皆不能干涉兵部之事的奏请就不会奏效,因为我要查六部弊政,必然要查兵部,那我就可以在权力争夺中凌驾于沈溪之上。”

刘瑾的算盘打得很精。

一定不能让沈溪和兵部超脱朝廷体制,无论如何都要将其置于内阁和司礼监之下,就算不能什么事都管,也要把控其命脉。

果然,当朱厚照听说朝廷弊端丛生,刘瑾言之凿凿,合情合理,让他动了改革的心思。

朱厚照虽然不太管事,但纵观大明皇帝,他的开明程度数一数二,只要觉得合适,就一定会做,没有道德或思想上的枷锁,魄力很高。

朱厚照道:“刘公公所言在理,那你认为,这些事当如何改变?朕问的是,关于你对如何改变当下弊政的看法。”

刘瑾躬身行礼,道:“陛下,老奴只是宫里的太监,没资格过问朝事,若陛下给老奴权限,老奴一定会帮陛下将事情处置好,将朝廷各衙门弊政全都彻查清楚,请陛下恩准。”

朱厚照思索一下,他还有一些顾虑,不用说跟兵部有关。

他刚答应沈溪,但凡涉及兵部之事,一律不得让人过问,结果才过了不到一个月,事情就改变,有违诺言。

刘瑾看出苗头不对,赶紧道:“陛下,如果朝廷内外弊端丛生的话,对沈尚书推行国策无疑会造成许多阻碍。据老奴所知,兵部内也矛盾丛丛,若可以化解,陛下当可实现愿望,领兵征服草原,顺利扩大大明版图!”

要说刘瑾对朱厚照的心理拿捏得当,说出这番话后,朱厚照脸上露出一丝喜色,点头不已,道:“既然你如此忠心,那朕就让你具体经手此事,现在你可以退下了。”

刘瑾虽然得到朱厚照首肯,但他毕竟缺少皇帝的诏书,若诏书由他自己写,似乎名不正言不顺。

再加上这会儿朱厚照喝了酒,或许还吃了一些类似于五石散的致幻类药物,头脑不那么清楚,若不趁机得到朱厚照正式颁旨,或许来日再说便徒劳无功,一定要打铁趁热。

刘瑾道:“陛下,这件事非要您下旨不可,若您不下旨,朝中大臣怎会听从老奴这样一个太监吩咐?”

朱厚照显得有些不耐烦,一摆手:“既如此,那你便回去草拟诏书,回头给朕看看,没什么问题朕便用印。”

“是,是。”

刘瑾得到朱厚照准允,没有迟疑,赶紧回去草拟诏书。

到翰林院找人显然不那么合适,时间也来不及,不如就近找张文冕和孙聪,让二人草拟诏书,再由朱厚照批阅通过,这件事就算水到渠成了。

刘瑾顾不上钱宁,急匆匆出门而去。

回家的路上,刘瑾心里无比得意:“你沈溪再有本事,还不是被咱家所制?你以为可以凌驾于咱家之上,却不知这朝堂上没有一人不得不服从咱家,咱家一定要找机会给你个下马威,让你知道咱家厉害!”

去÷小?說→網』♂去÷小?說→網』,

钱宁不在家中,也没有出京,而是留滞于顺天府衙门。

手下被关入顺天府大牢,钱宁闻讯赶来要人,借机耀武扬威一番。

钱宁得势后,少有机会到京畿各衙门撒野,这跟他官阶品秩不高有关,就算他这个常伴君王侧的锦衣卫千户听起来风光,但在厂卫体系中没有掌握实权,再加上平时只负责豹房事务,很少有机会出来走动。

得知自己手底下的人,涉及强抢民女而被顺天府拿下,钱宁难掩心头火气,亲自来找顺天府尹要人。

就算顺天府尹胡富不想跟钱宁这样的势力小人打交道,但由于钱宁打着为皇帝办事的名号,胡富不得不硬着头皮接见。

钱宁虽然人机灵,懂得迎合皇帝喜好,但他跟刘瑾一样,没读过几天书,见到胡富这样科举出身的朝廷大员,只能借皇帝的势,趾高气扬指责顺天府办事不力,嘴里一直重复这么几句:

“……你们顺天府目中无人,连陛下身边的人都敢拿?”

胡富被逼急了,厉声道:“钱千户,就算你是陛下跟前近臣,做事也要讲道理,你的人,在大街上横行无忌,大庭广众下公然劫人,顺天府照章办事拿人回来有错吗?你若不满意,可等本官审案后,再来要人……当然,若是你有陛下御旨,本官便认了,否则只凭你一张口,恕本官无法从命。”

钱宁怒火中烧,喝问:“你信不信老子砸了你的顺天府衙?”

胡富扯着嗓门喊道:“怕你不砸,来,来砸啊!”

一个武夫,一个文官,居然在公堂上吵起来。

胡富心中对钱宁这样的宵小再有不满,也不敢直接拿下钱宁法办,他知道钱宁深得朱厚照宠信,把皇宫当成自己家一般随意进出,多次列席朝会,更可畏惧者掌管豹房,可时刻亲近皇帝,这是一个普通锦衣卫千户不具备的荣耀,甚至连锦衣卫指挥使都没这资格。

旁边的人见钱宁和胡富吵得厉害,赶紧上前劝和,好在二人只是嘴上功夫,真正让他们动手还不至于。

钱宁不敢打文官,胡富则不敢得罪皇帝跟前的宠臣。

恰在此时,一名衙差走进大堂,道:“钱千户,您府上的人在衙门口候着,说是陛下找您有要紧的事情,您快去看看吧!”

钱宁听到这话,更显嚣张,扯着嗓门儿道:“看看,连陛下都器重老子,派人前来传话,你关在大牢里的人都在帮陛下做事,顺天府竟敢拒不放人?”

胡富厉声道:“若是陛下身边的人,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此事没得商议,来人啊,把人轰走!”

就算顺天府尹亲自发话,下面的衙差也不敢直接轰人,双方拉扯中,钱宁出了顺天府,嘴上兀自骂骂咧咧。

回到豹房,钱宁刚进门,便被刘瑾堵住了。

刘瑾怒气冲冲喝问:“好你个钱宁,陛下找你半天,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连圣上的差事你都敢不放在心上?”

钱宁赶紧行礼:“公公误会了,小人遇到些麻烦,要先行处置。”

刘瑾冷笑不已:“是何麻烦,比陛下交待的差事更着紧?你的脑袋不想要了,是吧?提拔你到陛下跟前服侍,那是咱家对你的信任,若咱家觉得你办事不当,可以直接要了你的狗命,懂不懂?”

钱宁打个寒颤,连忙道:“公公,小人没说谎,确实是在外面遇到麻烦耽搁了……小人派去给陛下寻觅美人的下属,被顺天府的人扣押了,小人前去索要,对方不给不说,还口出狂言……说便是公公您去了都不怕,就算小人能忍下这口气,公公您能忍?”

钱宁故意挑拨离间,想让刘瑾帮自己出头。

钱宁虽得皇帝宠信,但说到底不过是锦衣卫千户,始终不能跟刘瑾那般只手遮天。

刘瑾听到这话,怒道:“少把屎盆子往咱家身上扣,你当咱家不知道你那点儿小心思?快去办事,陛下要看斗兽,若你安排不好,明日咱家就将你调出豹房!”

虽然刘瑾嘴上对顺天府的事情不太在意,但心底已经悄悄惦记上了,而此时顺天府尹胡富还不知自己已经同时得罪两位大瘟神。

随着权势增加,刘瑾愈发锱铢必较,但凡得罪他的人,都会迅速遭到他报复,现如今只有个江栎唯算是特例。

钱宁唯唯诺诺往内院去了,刘瑾跟着一道进去。

原本钱宁打算好好收拾一下斗兽场,再叫来驯兽师面授机宜,谁想见到皇帝,却发现一切都可以免了……此时朱厚照怀中抱着美人儿,嘴里放肆大笑着,似乎早就把斗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屋子里灯火辉煌,丝竹声伴奏下,色艺俱佳的舞姬翩翩起舞,朱厚照拿着酒杯,眼神迷离,嘴角挂着口涎,就连钱宁过去问话都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