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八〇章 提堂审案(第五更,谢书友)

寒门状元 天子 4079 字 2024-05-18

但吴纲却有些不乐意,对钦差恭敬是应当的,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担负的是迎接使节的皇差,可没有让你染指地方政务,再加上你又不是都察院的御史和六科给事中,凭什么让我下跪?

就算要审我,也应该找个比我官大的或者是在其位的。

旁边官兵见吴纲不跪,正要上前动粗,却被沈溪伸手阻止。

沈溪道:“吴同知为五品朝官,不跪在情理之中,那就站着审案吧。本钦差不想拐弯抹角,直接说明了,经本官查证,案犯张濂在担任泉州知府期间,除私通外邦、勾连盗匪、侵吞战功之罪责外,治理地方时瞒报灾情,灾年摊派苛捐杂税,以至民怨沸腾。及至抗粮案发,更是擅作主张捕拿打伤百姓,激起民变。”

吴纲大声抗议:“钦差大人没有实证,可不能胡乱冤枉好人?”

“好人,呵呵,你是吗?”沈溪道,“府县两级衙门,一律涉案,你们有多少俸禄,身家几何,各人心里清楚,有些事可是经不起查的……”

吴纲没说什么,倒是亨少渊赶紧解释:“回大人,下官家里营商……”

没说正题,单说家里经商,不消说亨少渊已经怕了……巨额财产来历不明,这可不好解释,只能另找途径!

营商虽然名声难听些,好歹可以洗脱罪名,情况危急,也顾不得好名声了。

不管哪个朝代,赃官贪污后往往不敢胡乱花钱,只能把银子藏起来,等过几代人后再拿出来使用,就连到了纸币时代,赃官窝藏钱财的习惯还是没有更改。

相对于普通人,当官后钱财更不能露白!

沈溪道:“本钦差无暇计较你们家里是否有人经商,只是想提醒一句,若检举张濂,或许能戴罪立功,免于责罚,否则……”

吴纲态度坚决:“钦差大人无需多言,本官绝不会栽赃上官。”

沈溪拍拍手道:“好,本钦差非常欣赏吴同知这种舍己为人的精神。你们不肯作证,泉州府县两级衙门上下这么多人,总会有出来作证的……吴同知,你信还是不信?”

吴纲冷笑不已:“世上贪生怕死之辈不在少数,下官不会与钦差大人争辩。公道自在人心。”

沈溪含笑不语,没有让兵士将二人押出大堂,而是将二人嘴堵上,让他们到后堂听审,隔着帘子,好好看看府县两级衙门一干人等的嘴脸。

本来就是一群贪赃枉法的小人,张濂倒台后,指望他们守口如瓶,简直痴人说梦。

“带人犯!”

沈溪一次带两个案犯进来,这比一次拉一个人上堂更有讲究。

一个人上堂,周围没人是会不安,但不知道别人的态度,轻易不敢做那出林鸟,因为到当庭质对时,很容易便暴露“二五仔”的身份,祸及家人,是以谁都不敢轻易“叛变”。

二人上堂,为不露出风声,都不会承认犯罪,也不敢指证上司,因为怕对方把自己的秘密泄露出去。可一旦退堂,人心不安时,两个人便会商议对策,一来二去就会想,反正泄露了也会有人跟自己一起担,心里就不会那么害怕。

但若是三个人以上,就会有从众心理,别人不交待,我也不交待,法不责众嘛!

“钦差大人饶命啊!”

第二拨人进来,因为官职不高,没等沈溪说话,二人已经跪在地上,磕头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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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罪,呵呵,你的罪过可大了……当面贿赂钦差,罪加一等。”沈溪突然看向屏风后正在记录的云柳,“先前张知府的话可有记录下来?”

云柳起身,恭敬禀报:“回大人的话,一字一句,绝漏。”

张濂这才知道又被沈溪耍了,咆哮道:“诱供,你这是诱供!”

沈溪耸耸肩不言,好似在说,我就诱供,你能把我怎么着?

旁边的王禾神色有些不太好看,原来钦差大人不是诚心实意要收受贿赂,只是诓骗张濂以便寻找罪证,那他刚才答应,岂不是等于承认自己也是个受贿的赃官?

张濂在叫嚣声中被押了下去,沈溪笑道:“王指挥使心思敏捷,居然能察觉到我的用意,令犯官不打自招。”

王禾苦笑一下……他哪里是心思敏捷?根本便是顺着沈溪的意思,准备大大地贪上一笔!

张濂一次就能出六万两银子加房契、地契,其真正的身家那得是多少?看来“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并非谣传,作为世袭的泉州卫指挥使,王禾只有仰望的份儿,平日收那点孝敬,给张濂塞牙缝都不够。

沈溪怕王禾担心,特地让云柳把记录好的过堂内容拿给王禾看。

直到王禾确认,上面只是记录张濂贪生怕死出言贿赂,并未提到他跟沈溪之前的对话,这才放下心来。

“人犯已全数押解回来,请二位大人示下!”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泉州府县两级衙门,自张濂以下,包括同知吴纲、晋江知县亨少渊等人,都被押送到泉州卫官署。

沈溪道:“劳烦王指挥使派兵入城,维持府城安稳,下官审问断明案情后,便会离开泉州,不会给泉州卫带来麻烦。”

王禾想了想,脸色有些为难地点了点头,对手底下的人吩咐几句,这才离开官署。

府县两级衙门的官员被一锅端,人人自危,沈溪担心城里张濂的同党会闹事,需要有官兵维持,不能令城中生变。

送走王禾,沈溪鹊巢鸠占,泉州卫乃至泉州府暂且由他来做主,眼下最重要的是以洛江的泉州卫官署作为公堂,提审犯人。

玉娘一脸担心之色:“沈大人如此将张濂等人捉拿归案,是否有些草率?就算将脏银起获,张濂也大可不认,到时候……恐不好对朝廷交待。”

沈溪问道:“玉娘是为自己的前途担心,还是认为在下没本事断案?”

玉娘听出沈溪的话中带有几分疏离,行礼道:“奴家并无此意,只是提醒沈大人,此案关系重大,如果无法办成铁案,恐影响大人前途。”

沈溪笑道:“玉娘不用专门挑好听的话安慰我……我说过,这泉州府衙,看似铁桶阵固若金汤,但只要打开其中一环,自会土崩瓦解……案子如此,涉案案犯也是如此。”

玉娘想了想,仍旧摇头,表示理解不解。

沈溪道:“玉娘放心把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另外劳烦云柳姑娘和熙儿姑娘到刺桐港走一趟。汀州商会送来一批粮食和银钱,粮食分发给灾民,银钱……送到泉州卫来。”

“这……”

玉娘好奇打量沈溪。

沈溪叹道:“我们借用泉州卫的场地和人员办事,若无丝毫表示,王指挥使恐怕会见怪。”

玉娘不由摇头苦笑,沈溪刚才还义正辞严拒绝张濂的贿赂,并且要追究张濂贪污受贿,现在居然主动拿银钱向泉州卫“行贿”,还有没有原则了?

但她知道身在官场,一些事不得不圆滑些,沈溪若不让商会出银子,泉州卫凭什么帮你出人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