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缓缓闭上眼睛,寒声问道:“他为什么不是去杀范家的孩子,而是找到了吴……伯安?”
“世人皆知四顾剑乃是位剑痴,门下弟子暗杀他人被反击而死,只怕他还会赞叹对方手段了得,更不会视其为仇,而此人又最是厌恶y谋诡计,严禁门下弟子牵入家国之争,如果不是吴伯安许了什么好处,说动了那两名女刺客,这两名女刺客就不会死了,只怕在他心中,只有那个吴伯安才是真正的仇人。”
陈萍萍淡淡而言,撒起谎来真是面不改sè。
许久之后,皇宫的这间屋子里响起了庆国皇帝威严的声音:“京都府尹梅执礼上折请罪,罚俸降职使用一年,监察院进驻巡城司纠查,免焦子恒巡城司职务,刑部继续侦办补充两宗命案,待卷结之后,发诏令东夷城交出元凶,照此办理吧。”
说完这句话,他上前对林若甫安慰了几句,便离屋而去。
众臣退后,已有宫女上前推着陈萍萍的轮椅入了内宫。大臣们对于这件事情并不惊讶,他们从来没有幻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够获得陈萍萍这样的恩宠,所以才会在大小事情上都紧紧抱团,与监察院的势力对抗着,也等同是与皇帝的私人势力对抗着,这是庆国建国以来文官们的传统概念,似乎已经根深蒂固地扎进了他们的脑袋里,永远无法摆脱。
大臣们甚至满怀恶意地想着,疯狗陈萍萍或许正是因为瘫了,又没有子嗣,才会让陛下如此毫无保留的信任吧。
…………安静的深宫之中,没有一个太监宫女,只有皇帝与陈萍萍相对而坐。
皇帝端起茶杯,啜了一口,似乎觉得茶温不怎么合适,眉头一皱,竟是将杯子摔碎在陈萍萍的轮椅之前。啪!的一声,瓷杯化作碎玉四溅,茶水打湿了陈萍萍的裤脚,但他腿脚不便,竟是无法躲开。与先前不同,皇帝此时的声音显得特别寒冷和压迫感十足:“四顾剑?这个答案荒唐了些吧。”
陈萍萍就像是没有看到眼前这一幕般,满面微笑,十分恭谨回答道:“臣不敢瞒皇上,那伤口凄厉,颇有茫然之意,刑部与院里一致看法如此。”
皇帝翘起唇角,笑着看了他两眼,忽然眼中闪过一丝异sè,喝问道:“是不是老五在京里?”
陈萍萍缓缓抬起头来,张开了双唇,半晌之后才说道:“不错,五大人如今正在京都。”
皇帝似乎有些疲惫,揉了揉眉心,淡淡说道:“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朕?”然后叹息道:“罢了,不过既然你连联都敢瞒,那就一定要瞒住天下人,不要让那些人知道老五的存在。”
听着陛下的声音越来越高,群臣惊惧,极少见陛下如此发怒,更少看见陛下对陈大人如此严厉训斥。陈萍萍却是面sè不变,开口自辩道:“回京之时,因为朝中有人意图劫走北齐密谍司理理,这位司理理与前些ri子范氏子遇刺一案有关,兹事体大,我得院报之后绕了一段路,押那探子回来,所以耽搁了些时辰。”
“嗯,原来如此,那倒罢了。”皇帝轻轻嗯了一声,竟是将这事儿高高举起,却又轻轻落下。
众大臣原本惊的不行,心想陛下似乎连陈大人都不怎么喜欢了,接着发现如此发落,才明白原来迟归一事,终究不成体统,陛下是借此事将这笔帐清掉。但众人紧接着想到陈萍萍所言司理理一事,大臣们还是头一次听说有人意图劫囚,不免心头震惊,暗忖莫非真的有朝中大员与北齐勾结,妄图惑乱朝政。
“司理理一事暂且放下,先将宰相公子这件案子查个水落石出。”皇帝冷冷看着陈萍萍。
陈萍萍在轮椅上欠了欠身子,又看了林若甫一眼,才微笑说道:“这两件案子,其实……倒是一件。”
“怎么讲?”不止是皇帝,就连其余那几位大臣也来了兴趣,唯有林若甫似乎想到了什么,脸sè变得十分难看。
“宰相大人心忧子逝,有些话我本不当说,不过做臣子的,在陛下面前不敢隐瞒,还请陛下恕过臣出言无状之罪。”
皇帝皱眉道:“说来听听。”
陈萍萍握着满是青筋的枯手成拳,堵在唇边咳了几声,似乎将胸里的闷痰全部咳了出来,才淡淡说道:“宰相二公子林珙被杀之时,与吴伯安在一起。”
“这吴伯安是谁?”皇帝皱眉道:“讲清楚些。”
吴伯安在京都官场中颇有几分名声,此时屋里的大臣大多知道,只是以往总以为这个谋士是在太子与二皇子之间摇摆,哪里想到竟是会与宰相家的公子呆在一起,此时再投往宰相大人的目光,不免多了几分担忧,毕竟大家是文官一体,如果被疯狗陈萍萍咬出什么,大家都没颜面。
林若甫此时却是安坐圆凳之上,双眼红肿未消,却看不出有什么担心的。
“臣ri前追查范氏子遇刺一事,司理理供认,与北齐方面联系的人,正是吴伯安,而私放西蛮箭手入京都的人,是巡城司参将方达人,在沧州城外意图劫囚的骑兵首领,是方达人远房堂弟梧州参军方休的手下……如今看来,这事件的筹划者便是吴伯安,方休与方达人都是执行者,负责接应北齐的刺客及杀人灭口,至于那些箭手的尸体被抢先火化一事,目前还没有查到什么头绪。”
“你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