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律师。”

“听声音好像心情好不错哦。”

“被你听出来了，”我笑了笑，说：“忘了告诉你了，女侠我已经拿下了一个合同，明天下午要去另外一家公司。”

“哦，这说明你的好运要来临了哦……”

“我听你的意思，好像有点儿嘲讽我的意思……”

“怎么可能……”李宇彬立即解释，说：“我相信你是有实力的。”

我将最后一口红薯塞到了嘴里，笑着说：“不错，李律师你很有眼光。”

电话那头李宇彬的笑声传了过来，我听到他说：“那么女侠，请问你欠我的那顿饭，明天晚上能还了吗？”

我想了想，说：“得看结束时间吧。”

“这样吧，你把地址发给我，明天我这边忙完之后去接你，这样可以节省一点时间，你觉得呢？”

我觉得李宇彬说的很有道理，就同意了。

走到站台的位置，恰巧末班车经过，我利索的上了车，听到李宇彬说：“最近加班辛苦了，路上小心点。”

我应了一声，直到电话挂断之后才察觉到了异常，李宇彬怎么知道我在路上？

周五一早我便去了公司，眼瞅着这一年的最后一个月已经溜走了一半，我知道自己能够证明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偏巧这次液晶电视的合作方还算是大有来头，我计算过，如果这一次能够拿下合同的话，那么我这个季度不仅不会淘汰，薪资自然也是可观的，带着这种心情，我激动的前往了目的地。

若不是迎面吹来的冷风，我都没有意识到这个季节早已经入冬了，大约是因为身上穿的太少，上了公交车之后我便察觉到了不适，整个人感觉是四肢无力，甚至连太阳穴也在隐隐作痛，我恼火的勒紧围巾，强打起精神来。

到了对方公司之后，我跟前台做了说明，前台十分善意的将我领到了会客室，原本我以为会客室里只有我一人，没想到的是，我居然在会客室里，见到了谢子瑜。

我以为是我的错觉，可是当耳旁响起了谢子瑜的招呼声时，我就知道这不是错觉。

谢子瑜身旁还跟着两人，看得出来是星空的职员，大约是受制于谢子瑜的淫威，两人都是表情严肃，目光冷傲。

虽说是对手公司，但是基本的礼貌我还会有的，于是点了点头，跟谢子瑜问了声好。

会议室里开着暖气，恰巧跟室外的冷空气形成了对比，温暖的气流吹到身上，冷暖交替，身体里那种不适更加明显，太阳穴突突的跳，而小腹的位置，也毫无征兆的疼了起来。

“谢小姐能力可真是不一般啊”谢子瑜见我没心跟他纠缠，淡淡的眼神落在我的脸上，说：“像夏晶这种外企公司，你都能找这法子坐在这儿，看来，之前是我小看了你。”

夏晶显示器享誉世界，名气可想而知，我虽不完全了解谢子瑜的背景，可是对于他会出现在这里倒是一点也不惊奇，当然，在他这种人眼中，我能跟他并排坐在一起，竞争一个案子，多少会让他觉得不舒服吧。

不晓得为什么，我的脑海里立即冒出了一句话，叫，狗眼看人低。

只不过今天我是过来的谈合作的，没有兴致跟谢子瑜过口舌之快。

谢子瑜见我没说话，脸上的神色也没多少变化，我假装看着笔记本，状态却越来越差。

没有跟谢子瑜一较高下的缘故，还有一个原因——小腹的肿胀感越来越明显，疼得我呼吸急促。

这时候夏晶的负责人推门进来，那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先是上去热情的跟谢子瑜打了招呼，而后才察觉到了角落里的我。

这么一种态度之下，我的心忽然悬了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听谢子瑜和夏晶的负责人在对话，看得出来，这个负责人对于谢子瑜十分小心翼翼，而这种小心翼翼里，夹杂着恭维。

眼看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溜走，这个负责人却丝毫没有跟我对话的兴趣，最后我居然听到他问谢子瑜：“谢总，据我所知，星空的广告策划人员多数为经验丰富资历较深的专业人士，想要跟你们合作的公司远远超出其他传媒公司，是什么原因促使你要跟我们合作？”

这个问题刚问出口，谢子瑜便瞥了我一眼，我听到他笑着说：“可能是对贵公司的产品有着一种情怀吧。”

这么说来，是谢子瑜主动提出跟夏晶合作的？

他这个眼神什么意思，难道说，他只是为了跟我抢合作的项目？

这个想法冒出脑海实时，太阳穴忽然疼的更裂开一样，我难过的合上电脑，说：“孙总，听你的意思，似乎已经确定要跟星空合作了吗？”

项目负责人对于我突如其来的疑问表现出了吃惊，而后慌张的看了谢子瑜一眼，说：“这个……”

谢子瑜笑着看着我，说：“据我所知，引力的这位同行也是相当的有水准，孙总，我不介意跟他们比一比，我想，这样对贵公司而言，也是颇有益处。”

“那是那是……”

碍于吴总的面子，我克制着心口的怒火，这时候手机里冒出一条信息，是李宇彬发来的，他告诉我，他已经到了。

我沮丧的叹了口气，心想今晚又得让李律师失望了。

就在这时候，小腹间忽然冒出一股暖流，我心理猛地一惊，一个念头忽然而过——可能是大姨妈来了。

会议室都是男人，我尴尬的打断了孙总和谢子瑜的谈话，而后走向了卫生间，扫了一眼，果然，大姨妈来了。

大姨妈不仅来了，还印到了裤子上。

好在裤子是深色，不仔细看，并不明显。

在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双唇已经没了颜色。

身体的难受越加明显，好在走出卫生间的时候他们的谈话已经结束了。我跟着几人走了出去，站在队伍最后，上电梯时，特意靠在边角，生怕被窥探一二。

好不容易熬到出了大厦，我借口要先走，却被谢子瑜给叫住了，他用那种打发的语气跟孙总告别，而后走向我，说：“这么急着走，是要去约会吗？”

太阳穴嗡嗡嗡的疼，我根本没有心思理会谢子瑜的嘲讽，只能简单的说：“谢总，我得先行告辞了。”

“呵，”谢子瑜冷笑了一声，说：“你这是羞愧呢？还是觉得跟我说一句话都觉得费劲？”

我不解的看了谢子瑜一眼，说：“谢总这是什么意思？”

谢子瑜看着我，说：“我还以为你有多大的骨气呢，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谢子瑜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特别的重，他那张嘴，讽刺人来原本就打击巨大，再加上这一刻他脸上那副鄙夷的神色，让我觉得他现在面对的不适我，而是一个干了伤天害理之事的坏人，混蛋。

就分个手而已，我不懂他为什么要如此咄咄逼人。

“我说错了吗？”谢子瑜见我瞪着他，说：“你不愿来星空，却愿意接受姓李的给你的恩惠，这样算起来，有什么区别？”

恩惠？

“ok，我明白等价交换，”谢子瑜看着我，说：“不过我很好奇，你是用什么理由，说服姓李的帮你拿到项目的？交往？或者是……身体？”

我只觉得小腹间一阵抽痛，疼的我差点儿没站稳，就在这时候身旁多出了一人，我慌张的看了一眼，原来是李宇彬。

好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似得，我慌张的靠近了这个男人，咬着牙说：“李律师，你能扶着我离开吗？”

大约是我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李宇彬看着我的眼神里带着一丝的慌张的，他急忙扶住了我，说：“你怎么了？”

我怕谢子瑜看到我这副糗样，说：“别问了，先扶着我，走……”

李宇彬点了点头，说：“好，我马上带你走。”

李宇彬说到做到，扶着我就往前走，结果谢子瑜全窜了出来，瞪着我，说：“谢小玉，他能给你的，我也一样能给，要不，你考虑一下，跟我走……”

“混蛋！”我咬牙切齿的骂了句，可声音却一点儿力量都没有。

李宇彬扶着我准备绕开谢子瑜，结果这家伙跟脑抽了一样拦住了我们的去路，我听到身旁的男人说：“谢先生，麻烦你让让。”

是李宇彬说的话。

谢子瑜的目光紧紧的盯着我，说：“夏晶这个案子，给你，你，跟我……”

我只觉得身旁的身影忽然窜了出去，而后谢子瑜便倒了下去，下一秒，我终于意识到了一个事实——给谢子瑜的那一拳，是李宇彬打出去的。

谢子瑜在听完我的一席话之后面上的表情明显僵硬了一些，我只觉得浑身上下好像被掏空了一样，轻飘飘的，生怕接下来还会和这个男人再有其他争执，我立马转过身，准备离开。

“很好，”谢子瑜又开口了，“说道信任，你扪心自问，是否全心全意的信过我？”

我听着谢子瑜那哀怨的语气，心口某处仿佛被针头扎了一下，不似那种冲击力巨大的疼痛，偏偏还是被我敏感的察觉到了。

“简报的事你也别觉得委屈，”谢子瑜又开口了，说：“任何一家公司，都不可能做亏本的买卖，他们没有选择你，不过是因为有了更好的选择。”

是啊，这个社会就是这样，非亲非故，花同样的钱，谁都会挑选更好的合作方。只不过你呢？谢子瑜，在选择对象这件事情上，你是不是也会跟一个商人一样，选择更为合适的一方呢？

这些话我是没有问出口的，这个社会太残忍了，有些念想，我还想保留着。

没走几步，耳旁就传来了关车门的声音，我头也不会的往前走，直到引擎声从耳旁穿了过来，我才放缓了步子。

如果不会见面又该多好，至少可以避免这种伤害，偏偏那个星空，就在公司的对面。

我抿了抿唇，告诉自己没关系，失败是成功他妈，既然是技不如人，我也不是输不起，可是快到公司楼下时，我才察觉到视线模糊，低着头，眼泪就掉了下来。

鞋带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散开的，蹲下身去系，忽然发现双手也是颤抖的，我恼火的甩开了鞋带，顿时呼吸急促。

不就是个谢子瑜吗？至于吗？都分手了你还留恋个屁啊，哭什么哭，刚才不还口口声声说是别人的前辈，现在怎么了？怂了是吧？

小小的鄙视了自己一番，我立马定了定神，利索的系上了鞋带，结果还没起身，就发现了面前的另一双鞋子。

是一双商务皮鞋。

我慌张的抬起头，看了一眼，才发现站在面前的李宇彬。

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我迅速的转过身去，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调整了呼吸，说：“李律师，你还没走啊？”

李宇彬面带微笑的看着我，忽然伸出一只手，揉了揉我的头发，说：“这不是担心你吗，好了好了，不哭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谁说我哭了，”我恼火的避开了李宇彬的手，说：“我是在清洗心灵的窗口。”

我的话音刚落下，李宇彬就笑了出来，他目光柔和的看着我，说：“好吧，肚子饿了吧，我们去吃点东西。”

“太晚了，改天吧。”

“可是位置我都订好了，”李宇彬面露神秘的看着我，说：“是一家非常难得的餐厅，你今晚若是不去，绝对会，后悔莫及。”

我看着李宇彬，说：“一顿饭而已，又少不了你的。”

“看在我等到现在的份上，给点面子行不？”李宇彬说着这句话，闪着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睛看着我，说：“真饿了。”

我无奈的看着他，这才点了点头。

因为出糗的样子被李宇彬逮个正着，上车之后我就一直侧着连看着车窗外，车子掉了个头，竟然从我刚才走来的地方行驶而过，我郁闷的朝我和谢子瑜吵架的位置瞥了一眼，却看到了一个另我惊讶的一幕——是那辆添越。

即便只是一闪而过的场景，我还是可以一眼认出那辆车。只不过，我明明看到谢子瑜驾着那辆车离开了，怎么又出现了呢？

或许，是我眼花了？

收回了这个天真的想法，我的目光又一次停留在车窗外的风景上，眼看着车子行驶的方向距离市中心越来越远，我好奇的转过脸，问：“不是要去吃饭吗？哪家餐厅啊？”

李宇彬笑了笑，说：“还有段距离，要不你先躺着休息回？”

“这个点了，你这是要去哪里啊，”我瞥了一眼时间，说：“等我们到了，人家餐厅都关门了。”

“不会，”李宇彬信誓旦旦的说，“我打了招呼，你放心吧。”

我这人对吃喝追求不大，一直偏爱于街边小吃，所以对李宇彬这种要驱车很远的距离只为去一家餐厅吃饭的行为向来不支持，可想着人家等了那么长的时间，有些话自然也就不忍心说出口了，索性靠在车坐上休息，没想到睁开眼时，眼前又是另外一幅场景。

挂着五颜六色灯带的西餐厅，外观建筑偏欧式，门口有露天的座位，连座椅的风格都能看的出来是精心挑选过的。

岸芷汀兰。

在这座城市生活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这里居然会有这么一家格调清雅的西餐厅，连名字都取得那么诗意。

“我还担心你会不喜欢呢，”身旁的李宇彬忽然开口了，说：“看你的表情，对今晚的就餐场所很满意哦。”

我刚准备开口问问李宇彬这里的人均消费，餐厅里的服务生便迎了上来，我听到他说：“李先生，你们是要在室内就餐，还是在室外呢？”

李宇彬立即看向了我，我耸耸肩，说：“我都可以。”

“可以安排一个靠窗的位置，”李宇彬立即拿定了主意，而后看向我，说：“你觉得怎么样？”

我点了点头，而后服务生便领着我们进入了餐厅，入座之后，服务生便退到了一旁，偌大的餐厅里，只有我和李宇彬两人，我环顾四周，说：“这个点了，他们还在营业吗？”

李宇彬点了点头，说：“可能是餐厅的负责人觉得我长得帅吧。”

我白了他一眼，说：“我有种包场的感觉，跟拍电视剧似的。”

李宇彬笑着看着我，问：“喜欢吗？”

我白了他一眼，将脑袋伸了过去，小声的问：“这个点过来，经理会不会追加我们额外的费用啊，还有，这里人均消费多少？”

李宇彬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尴尬，说：“放心吧，一顿饭我还是请得起的。”

“不是说我请客？”

“你今天心情不好，”李宇彬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脸上，说：“下次吧。”

如果这个时候我的腰包是鼓鼓的，我自然是毫不犹豫的抢着买单，可联想自己的处境之后，我只能保持沉默。

这时候服务生端着餐盘上来了，还没走到跟前，我就闻到了香味，等着一盘盘的美味摆放在面前时，我顿时被眼前的美食给诱惑了，这时候李宇彬还让服务生开了一瓶香槟，看了我一眼，说：“要不要换果汁？”

我摇了摇头，说：“就这个吧。”

香煎鹅肝，法式牛排，海鲜意面，水果沙拉，令我比较意外的是，还有德国猪脚。

另我比较意外的是，这才开动没一会，李宇彬就将我面前的那份牛排端了过去，切好之后，又端到了我的面前。

我尴尬的看着他，说：“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李宇彬笑了笑，说：“小玉，你得把这个坏习惯给改了，要学着给身边的男士一些机会。”

我听了这话，顿时脸上一愣，避开了李宇彬的眼神，说：“毛主席告诉我们，要自给自足。”

李宇彬无奈的看着我，说：“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是说已经准备合同了吗？”

我不想扯出谢子瑜，轻描淡写的说：“对方觉得我的简报还差了点火候，所以就拒绝我了呗。”

“只是这样？”

我听着李宇彬的语气，说：“就这样。”

“我忽然想到了我在柏林的日子，”李宇彬声音平和，说：“大约是三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跟你一样，还是一个新手。”

“然后呢？”

“德国人做事比较谨慎，即便你在学校里成绩优异，可辩护这件事，也不是小事，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他们是不会轻易把案子交到你的手上，更何况我还是华裔。”

“那之后呢？”

“那时候心高气傲啊，进了柏林最好的律师所，当然是想一战成名，可眼前没有机会啊，在律师所呆了整整半年，都是负责给其他同行打下手，熬夜加班，找法律文献，跟证人约见，寻找证词，虽然在好几个大的案件中起了非常大作用，可最后名利还是到了辩护律师的身上。”

李宇彬在说这段话的时候神情是平静的，可我却能感受到他当时所遭受的一切，同样作为职场新人，所受的凄苦，即便职业不同，心酸却是类似的。

“再然后呢？”

“德国人给我开了非常优厚的条件，请我留下来，”李宇彬轻轻地咀嚼着口中的食物，说：“即便他们当初对于我的存在不屑一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