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王珩之

被其他人的眼神催促了半日,姜维才捋了捋胡子,站起身来,又叹了口长长的气,开口了:“康成啊,我们这次决定选用窦师弟的法子也是无奈之举,近年来九江书院风头愈发的盛了,在连年的科考之中成绩也愈发好。”

说到这儿,便不由得苦笑了一声,才接着说道:“我们若不再挑些资质颇佳的弟子,广陵书院这大永第一书院的名号可就要保不住了。”

可直到他说完好一会儿之后,林行道也只是听着,并不应话。

姜维无奈地摇了摇头,又道:“今年已经如此,若是你还是不愿意,下回收学生还是按照以往的规矩来便是了。”

说罢便坐回原处,不再开口。

姜师兄方才说的那些话,对林行道的内心并不是没有触动,这些年自家书院与九江书院之间的暗斗,甚至自家书院的境况,他作为山长是最清楚不过了。

只是他一向认为,开办书院是为了教人明理知事,考取功名倒是其次,并不十分将这些放在心上。

然而他的师兄弟们似乎并不都这么想。

最终,他也只出声道了句:“且容我再考虑考虑。”

他能松这个口已是殊为不易,对姜维窦淮来说都是意外之喜,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自是答应下来。

考场内的考生们丝毫不知这幢竹楼中发生的事,一个个地还在奋笔疾书,埋头苦写。

谢珝却已经将最后一道题的诗赋也作了出来,前后检查了一番没有缺漏错处,便闲适地站起身来,准备交卷。

在宫中伴读需要藏拙,而此时,自然已经不必。

看过他带来的旬考文章,谢阁老便点点头,语带赞许地对他说道:“以你的年纪,能作出这样的文章已经不错了,缺的也只是对理学的深悟,不过这倒不着急。”

说着又意味深长地问他:“这般藏拙,珝哥儿可甘愿?”

谢珝只是挑了挑眉,道:“孙儿自然甘愿,此时并不是好时机。”

谢阁老一听便抚掌大笑,口中连声说了几个“好”字,拍着谢珝的肩膀说道:“不愧是我谢氏的麒麟儿!”

谢珝很明白,与其在年少之时传出什么聪慧甚于他人的名声,倒不如稍微收敛起一些来换太子的好感度,不论杨祀这个太子会不会像胤礽那般倒霉,他此刻就是太子,国之储君,自己既然已经是他的伴读,那顺手刷好感度,就是件很值得投资的事。

为自己计,为家族计,扬名的最好时机,莫过于过殿试后的东华门唱名。

此为防盗章,订阅不足百分之六十显示防盗章内容,72小时后替换手底下动作有条不紊,他心中也在琢磨着映入眼帘的考题,首先是三十道帖经题,有长亦有短,同现代的填空题差不多,题量算不上大,倒也不算小,考的便是应考者们对四书五经的熟记程度,没有什么捷径可走,只能靠背。

幸而谢珝这辈子有个过目不忘的本事,帖经题对于他来说自是容易的很。

将三十道帖经的题目都打量完之后,墨也研好了,谢珝便将空白的答题纸铺开,提笔蘸墨后,先将自己的姓名籍贯写好,便开始答了起来。

谢珝写的是规规矩矩的台阁体,他虽年纪不大,可练字的年月却不少,即便还没能达到像他爹的台阁体那般秀润华美,正雅圆润,但也能称得上是整齐端庄。

他一道道答着,心中愈发酐畅淋漓起来,手下并不如何停顿,过不了多久,便将三十道帖经题全部写完。

这才放下手中的笔,转转手腕,又动了动有些微僵的脖颈,将已经写好的那几页答题纸放置到前面,顺道抬眸扫了一眼其他考生:大多数还在埋头写着帖经题,神情紧张,只有少数几个已经如他一般答完,开始打量起了下一道大题,却不知为何面色皆有些怪异。

谢珝看罢之后,便轻描淡写地收回了目光,心中回想着那几个考生的神情,暗暗思索着难道下一道题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按照林先生先前说过的,第二道大题应当是策问,怎么能让这些人露出怪异之色呢?

想不明白索性不去再想,谢珝沉下心思便凝目去打量考卷。

这不瞧不要紧,一瞧,他反倒是勾起唇角,眸中带出一抹兴味,有些想笑。

这道题的题干很短,只有六个字:

“又日新康诰曰”

而他想笑的原因也很简单,万万没想到,林先生先前所说的策问,居然会变成这么一道截断语句,连上牵下的“截搭题”,怪不得那些个考生的脸色如此精彩。

想必在真正历史上从明代开始出现的这种截搭题,在如今这个朝代还是初露头角,就在这个清幽雅致的广陵书院之中,第一次向这些未来的科举考生们露出神秘♂微笑。

既然知道了这种题是怎么出的,谢珝便自然不像其他考生那般摸不着头脑,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这道题,略微沉思了会儿,便回想起了这几个字的出处。

“又日新康诰曰”,正是出自《大学》中的: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康诰》曰:“作新民。”

找到了原句,答题自是容易许多。

谢珝首先是将注意力放在了几个名词上。汤:即成汤,商朝的开国君主。盘铭:刻在器皿上用来警戒自己的箴言。这里用的典则是商汤王将话刻在洗澡用的器具之上,为的则是时刻警戒自己。

那需要警戒自己的是什么呢?

这便需要分析下一句了。新:原本的意思是洗澡时将自己清洗干净,而在箴言中的引申义也是代指精神上的革新,抛弃旧的,以图新的。那日日新,表示每日都应当弃旧图新,一日更比一日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