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投降 漕运

“敏儿,你看看……”桑甚和指着一望无际的稻田说道。

桑敏俊顺着父亲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我知道姓夏的有本事,可这跟我们投降有什么关系呢?”

“孩子,听说陵国的应城、江城都是如此!”桑甚和说道。

桑敏俊不服气的说道:“那又说明什么呢?”

桑甚和说道:“孩子,你不觉得这是大势所趋吗?”

“爹……”

桑甚和说道:“我儿,这天下已经纷争了两百年了,是到分久必合的时候了。”

“爹,那也不一定是他呀!”桑敏俊哼道。

桑甚和摇头,“不,肯定是他!”

“爹,秦太子也很能打。”

桑甚和叹笑了一下:“能打的人很多,比如你爹!”

“爹,我不过是运气不好罢了。”桑敏俊说道。

桑甚和摇头:“不,我儿,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我、陵太子、秦太子都不具备这样的条件,可是夏宗泽却具备了这个条件。”

桑敏俊说道:“听说宁国内部斗得也很厉害。”

桑甚和叹道:“至少他的大后方有一个支持他的宁太子,而我们呢,谁都没有!”

“爹……”

桑甚和长叹一气:“我跟夏宗泽说了,我不领军打仗了!”

“爹……”桑敏俊吃惊的看向父亲。一个将军不领军打仗,那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呢?

“孩子,夏宗泽说了,你愿意为他们领军打仗,他欢迎,不愿意,也绝不勉强。”

桑敏俊吃惊的问道:“难道他的目的是近三万兵卒?”

“也可以这样说。”桑甚和说道,“我们近三万兵卒,就算不能为他打仗,让他们解甲归田,为他种田是一样的,怎么样他都不亏。”

“真是好算计。”

“是,好算计,可不得不服,他成了。”

桑敏俊跟着叹了气,抬眼看向无边的稻田,八月了,稻子已经开始抽穗,一阵微风吹过,吹落稻花无数,像一阵细雨,扬扬洒洒。

沟渠里,鸭子、鹅正在自由自在的戏水,不远处,有一个小草棚子,看家蓄的农人见这边有人,以为是什么小贼,特意饶过来,“原来是老将军!”

桑甚和有些惊讶:“你认识我?”

“我是吴国人,怎么会不认识将军。”

桑甚和更惊讶了:“你竟是吴国人?”

“是啊,将军!”

桑甚和问道:“那你怎么会……”

农人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是一个月多前从外面流浪回来的,被宁国人安排在这里看守这些家禽,一个月给我二十斤米。”

“米?不是糙稻?”

农人连忙摇头,“不是糙稻,是白花花的米,我拿到市集去卖,能换回一百多斤糙稻,可合算了。”

“那个真是不错了!”桑甚和感叹道,“你还有家人吗?”

农人说道,“还有一个女儿,在军营烧饭处帮工,一个月有二两银子。”

桑甚和父子相互看了看,没有吭声。

农人继续说道:“军营里有人看上我女儿了,来提亲,说要做我的上门女婿,可好了。”

桑甚和垂下眼。

农人笑眯了眼,说道,“听军营里的人说,将军准备给五十两彩礼银子,我准备用这些银子买个院子,这日子算安定下来了。”

桑甚和抬头,自嘲的说道,“怪不得,你不怪我投降敌军!”

农人慌乱了一下,连忙说道:“老将军,还请你谅解老身,那流浪的苦日子,我再也不想过了,我只想过些安生日子。”

“安生日子……”桑甚和再次叹道,“可是能安生下来吗?”

“能,肯定能!”农人马上笑盈盈的接过话,说道,“宁王爷得了人心,他的仗,肯定越打越顺,要不了多久,这天下就太平了。”

“人心?”

“好像叫民心……我好像听人说过……”农人用力想了想,突然河里的鸭子叫起来,他调头一看,居然有人过来偷鸭,跳起来就跑,“小赤佬,你敢偷,我马上回报给校官大人,让他罚了你的饷银……给我站住……”

桑甚和转头看向儿子,“还想不通吗?孩子!”

桑敏俊抿嘴:“爹,我不甘心哪!”

“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只是不能接受这事实罢了!”

桑敏俊伤心的问道:“爹,我们该何去何从?”

桑甚和说道:“上马,我们是将军,下马,我们跟庶民无二!”

“爹……”

“孩子,你想扳回大局,付出代价也未必能挽回,未来只能靠自己定夺。”

桑敏俊沉默了。

傍晚,天还没有黑,夏宗泽就回到了内院,一进屋,就开口说道,“听说你今天劳累了!”

“没有啊!”林怡然有些惊讶。

“下午,你跟苏、马二人聊了半天。”

林怡然翻白眼,“午睡过后,跟他们聊了几句,这个也算劳累?”

“当然算,你该躺在椅子上不动,养神。”夏宗泽一本正径的说道。

林怡然哼道:“我告诉你,夏宗泽,我没死在怀孕上,将来也要死在生孩子上。”

“喂,你别胡说!”夏宗泽惊得连忙捂住了林怡然的嘴,如果细细觉察,这手竟有些微微颤抖。

“那你干嘛整天不好好办公务,盯着我?”林怡然也感觉自己刚才那话重了,注意到夏宗泽的变化了,可如果不把他担忧的苗头压下去,以后的日子别想安生。

“没……没盯你……”

“这还没有盯我?”

夏宗泽咬了一下唇,想说什么,可是细细的竟一句也说不出来。

看着可怜巴巴的夏宗泽,林怡然一颗女人心温柔了下来,拉着他的手,“坐下!”

“……”

“坐啊……”

“哦……”

“别紧张,也别觉得委屈。”

害怕过后,夏宗泽被林怡然的话说得瞪了她一眼:“我一个男人委屈什么?”

“你看你这小眼神,不委屈,谁委屈了?”林怡然撅嘴说道。

次日,蒋远霖坐上了三和安排的马车往通州城而去。

宁国京城而来的公子哥们,还以为他会走马上任常州知县,没想到竟去了通州,通州可是府城,是吴国三个王子抢过的地盘,听说繁庶不已,个个都心动的很。都在暗自纳闷,这个姓将的家伙到底有什么本事,让夏宗泽重用。

夏宗泽没空去知道宁国公子哥们心里想什么,褚凤章在苏城已经把他所托之事圆满的完成了,现在,整个吴国上下都知道桑老将军为了八十岁老母变节了。

吴国王宫

登基才一个月的吴王,听到京城流言,赶紧派人去常县核实,当他收到常县的消息后,端坐在龙椅上半天没动,醒过神的第一句话是,“居然投降了!”

站在边上的太监总管轻轻问道,“王上,听说桑将军手下只有三万人马,死的死,跟着他一起投降的投降,就算他不变节,没有兵,怕是……”

“你懂什么?”吴王冷冷的说道。

“是,小的不懂!”

吴王悠悠说道:“一帅抵千军,没有桑将军,寡人就等于少了千军。”

“王上,要不要把桑将军救回来?”

“能救回来心么?”

“……”老太监缩头不敢再说话了,心想,你有人马去救吗?

常县衙门刑审房

结过三个多月漫长的等待,桑老将军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桑甚和站在夏宗泽的面前,目光对目光,电光火舌之间,强者与强者对决,总是输的那一方先收回气势。

见他收回目光,夏宗泽朝四喜看了眼。

四喜马上给桑甚和搬了一张椅子。

“桑老将军请坐!”

桑甚和没坐,眸光灼灼射向夏宗泽,“听说,你开了个狱内操练场,让犯人自由操练?”

夏宗泽微微笑道,“对,是有这么回事?”

“你的花样怎么这么多?”

桑甚和这话让夏宗泽笑出了声:“桑老将军,不是我花样多,而是你老了。”

桑甚和冷嗤,“不老,也没你这样奸诈。”

夏宗泽面笑肌不笑,盯着他看了看,“桑将军,这词用得不好,你应当说,不老,也没你这样英雄。”

“哈哈……”桑甚和仰天长啸,笑声许久未止。

夏宗泽倚在椅背上,双手放在膝头,轻轻的饶着,淡然从容。

桑甚和终于停止了笑声,长叹一口气,“你这样做,让我儿等,还有什么心思为国捐躯。”

“捐不捐,那是你们的事,我只想告诉你们,什么才是对人、对已,甚至对天下民众好。”

桑甚和盯了一眼夏宗泽,颓然坐到椅子上,“怎么想起来审我了。”

“我是来告诉你,整个吴国上下都知道桑老将军为了八十岁老母变节投降了。”

“呵呵……”桑甚和冷笑几声,“我早就该想到,你为何特意去苏城劫了我老母来,你终于得逞了。”

夏宗泽和范先生听到这话,相互看了一眼,愣了一下后,都抬眉看向桑甚和。

范先生连忙问道,“桑将军这是答应为归顺大宁国了?”

“儿子,老母都在你们手中,我还有别的路可选吗?”

夏宗泽微露笑意,“桑老将军,宁国会让你归得其所,归得所值。”

桑甚和摇了摇头,“我已经六十岁的人了,上不上战场已经无所谓了,希望王爷善待我儿子。”

“桑小将军惊才绝艳,是个不需要我善待就能闯出一片天之人,将军太低估你的儿子了。”

“年纪轻轻不懂得低头退缩罢了。”

“多少人有才气没胆魄,又有多少人有胆量,却如莽夫,令郎又胆有识,让人钦佩。”

不管对方的话有多少水分,被夸的人是自己的儿子,桑老将军再不经意,内心还是高兴的,面上却不显,“听说吴王爷登位了?”

夏宗泽点头。

桑老将军叹了口气,“吴国上下没得消停了。”

“可直到现在,吴国上下很安静,没有吴王出兵的消息。”

桑老将军冷笑:“宁王爷,你怎么不说,你切断了吴王爷的漕运?”

夏宗泽微微一笑,“桑老将军什么都明白。”

“宁王爷,你我都是统兵打仗的最高将领,难道还不懂这个?”

夏宗泽笑了,“不瞒老将军,我准备用三年时间拿下吴国,可自从好战的吴王爷登基,我的战期可以缩短到一年半。”

看着自信而张扬的夏宗泽,桑老将军能说什么呢?没有实力的战争,并不能保家卫国,却更能加速国家的消亡。

桑老将军投降的事通知到吴国降兵时,桑小将军呆住了,“怎么会这样?”

是啊,怎么会这样?

在自己心目中,父亲不仅仅是父亲,还是一个伟大的将军,他一生从戎,历经生死无数,是自己心中最神圣的英雄。

一个英雄投降了,他还是英雄吗?

答案不言而喻。

狱卒可不管他们是如何想的,对着大狱里的军卒们说,“各位,你们被释放了,你们将被我军收编,赶紧到大校场结合,那里会通知你们具体收编在何营、何队。”

降卒们呆愣了一下,有人拔脚就朝大狱外面走去。

“二楞子,你干嘛去?”

“去大校场看看自己收在何营、何队?”

“你当判军?”

二楞子可不管,嘿嘿一笑,“我听说宁国军队一日三餐,还有饷银拿,我早就想投奔了。”说完高兴的转身就走。

“呃……”众人默然,想起自己不仅一天只能吃一顿,还要被宁国人押去修路、通河道,苦不堪言,既然同样都是干活,为何不能像宁国军卒们一样,吃三顿饭,还拿银子。

“我去!”

“我也去!”

……

有人带头,专门关押降军的营地、大狱,没多久就空了,他们都去了大校场,开始自己新的军人生涯。

狱卒看着最后一个未动的人,既不催,也不说话,自顾自离开了大狱。

看着空空荡荡的大狱,桑敏俊如傻了一般,一直站着不动,怎么会这样,至少应当会有一些有气节的人吧!

可是……

年轻的小将军发疯似的跑出了常县县衙大狱,跑到大街上,他被大街上的景象惊住了,如果不是低矮的铺子,他以为自己回到了京城,回到了繁华京都。

小小的常县大街,纵横四个主街道,呈一个井字状,曾经空荡稀疏的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接踵磨肩,铺子前面的招幌不在破旧,崭新的在风中飘扬。

桑敏俊木呆呆的走着,穿过涌动的人群,感到一阵恍乎。

“小哥,要不要来个寒瓜,这曾经可是王宫贡品。”小贩得意的叫唤。

寒瓜?自己曾经跟父亲去王宫赴宴吃过,太久了,都忘记它是什么味道了,他刚想掏银子买一个,发现自己身上没有荷包,摇了摇头。

小商贩也不生气,挑着担子继续沿街叫卖:“清咧咧的寒瓜,当贡品的寒瓜哟,大家快来偿偿鲜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