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得面无血色的林怡然本能的就抱住了救他的人。夏宗泽被林怡然抱得全身都僵住了,下意识展开了双臂,身体一动也不敢动。
林怡然伏在救他人的怀里,平缓着因害怕而起的急促呼吸,呼吸慢慢平息下来时,她发现怀抱如此宽阔,温暖又舒适,竟如一个港湾,让她着迷,她明知这是一个男人的怀抱,明知应当快速的离开,可是她留恋着没动,悄悄噌了一下,哇,这感觉真好,好像自己曾经的抱枕,恨不得抱着这个枕头睡到天亮,她真得太累了!
也许是转眼间,也许是很久,夏宗泽发现林怡然仍然抱着他,伏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居然跟小狗一样在自己的怀里噌了一下,美眸幽深,微微抬头眯眼。
三和第一个跟了上来,他举着火把,发现自家公子的双臂竟如鸟儿展翅一般张开着,一动不动,这是什么鬼,好奇的伸头看了看公子怀里,原来是那瘦丫头,居然抱着公子不放了。
三和心里嘀咕了一句,公子居然不把她摔下马,真是怪了,以前不是碰到女人就甩的嘛,转念一想,也是,人就是他救的,他要摔什么?不如就着这个机会,让她做公子的丫头,也让公子开开荤,将来好娶妻生子,他暗暗点头,对就这么干,不过眼前……他眉头皱起,要不要提醒公子先办正事?
没等三和提醒,后面跟上来的骑兵们举着火把,把小小的一段山径照得如同白昼,林怡然被这火光刺得惊醒过来,唰一下松开了手,抬头就看到了全副武装的夏宗泽。
“啊……怎么……怎么是你?”林怡然咬唇惊道。
“为何不会是我!”夏宗泽眸光微敛。
其实在抱起男人的瞬间,林怡然虽不知是谁,可本能就是觉得是他,她心虚的别开眼光,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和帅哥面对面坐着,尴尬、难为情……各种情绪都有,让她的脸如血泼过一般,惊乱着如狗刨般爬下了马,下马后,腿脚站不稳,一屁股栽在地上,疼得她直龇牙。
夏宗泽低眉敛目看着狼狈不堪的林怡然,不知为何,面上竟有些小雀跃,在她摔倒的瞬间,差点又要弯腰把她捞上马,生生忍住了,心想,她可不是小黄狗,是女人,可不能随意捞。
苏大易和凌齐轩倒底不放心,转身回来找林怡然,发现她跌倒在地,把她扶了起来。
看到不远处的万斤粮食,四喜的马上前一步,叫道,“谁是头?”
苏凌二人不约而同的看向林怡然。
火光中,林怡然浑身如水浸过,头发湿湿的沾在鬓角,灰衫粘贴在身上,见大家都看向她,不自觉的倒退了几步。
怕,你还知道怕吗?夏宗泽目光深深,居然敢捅破天。
凌齐轩从没见过林怡然避过事,可能对方是宁国战神,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她也怕吧,暗暗想道,这才是女孩子,理了一下衣服,拱手朝马上的夏宗泽说道,“夏将军——”
“还知道劫了谁的粮?”夏宗泽轻屑的说道。
凌齐轩不好意思的低了一下头,复又抬头,准备再次开口,被夏宗泽打断了,“让你们的头来跟我说话。”
林怡然本能的又缩了一下身子,她不知道自己造的谣有没有起作用,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有没有大开杀戒,她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担心害怕什么……
凌齐轩见林怡然又吓得退了一步,硬着头皮,“夏将军……”
“让你们的头跟我说话,听不懂吗?”多次和林怡然打交道,再加上刚才两人的动作,夏宗泽很快断定,她才是真正的头头。
“我就是——”凌齐轩回道。
“……”夏宗泽轻哼。
凌齐轩感觉自己的脸在烧,可是这里除了林怡然,就自己能撑起场面,决然准备再次开口。
夏宗泽先开口了:“敢做不敢当?”
林怡然发现姓夏的非得等自己开口,咬咬牙,缓缓气走了出来,轻笑一声,“将军大人,这么巧呀,你运粮也走这条道?”
“呵呵……”
林怡然仿佛没有听到夏宗泽讽刺的笑声,故意朝他身后看了看,“将军大人,你的粮食呢?”
“你说呢,林二丫?”
林怡然的心突了一下,难道爹娘在他手上,这可怎么办,面上却挤出笑,“将军大人,我不叫林二丫,我叫林怡然。”
“怡然自得?”
“对呀,将军大人,你是怎么知道的?”林怡然仰着小脸,面带笑意,看向居高临界下的夏宗泽。
夏宗泽垂着眼,说道:“一个在私塾外面偷偷听课的丫头,不仅给自己取了这么个名字,还……”还胆大包天,设套让自己赈粮,可真行。
林怡然眨了一下眼,难道他是从私塾先生那里知道自己名的?爹娘并不在他手中,那就好办了,打死也不承认这粮是他的呀,连忙走到白蹄跟前,扶着马,仰头笑道,“将军大人,我跟你讲,你走这条路运粮就对了,它不仅隐蔽还节约行程。”
她边说边偷偷瞄了瞄夏宗泽的手下,从他们的表情中判断究竟是杀流民了,还是分粮了,又偷偷闻了闻战马,发现战马身上并没有血腥味,暗暗想到莫不是真依我的谣言分了粮?
夏宗泽眉眼低垂,注视着瘦丫头,只见她眼珠四看,小脸噌自己的马,眼眸渐深。
三和见自家公子端坐在马上,瘦丫头信口开河、胡说八道,他也不阻止,忍不住插嘴说道,“来人,绑了他们。”
“喂……这位爷,你凭什么绑我们?”林怡然听说绑人急了,下意识的就伸开臂膀挡住了凌、苏二人。
三和叫道:“居然敢劫我们的粮食?”
林怡然大叫:“谁说这粮是你们的?”
“当然是我们的。”
“不可能!”
“你敢胡说!”三和大声喝道。
“我没胡说。”林怡然连忙朝夏宗泽说道,“将军大人,我这粮真不是你们宁国军队的,真的……”
不是宁国军队的,夏宗泽暗暗挑眉,果然丫头还是丫头,这张嘴可真会说。
林怡然为何明知粮食是夏宗泽的却敢说不是,为何呢?
心理学上说,人们大多数时候,只会对有安全度的人发脾气和胡扯,因为在那个安全度之内,你潜意识知道对方不会拿你怎么样?上次抢人参也是,林怡然凭着本能,就是觉得对方不会拿她怎么样,所以明抢了对方的人参。
那么她凭什么认为对面的杀人魔头是安全的?两个字——直觉。
什么样的直觉呢?这个嘛,当然是只可意会,不可言喻的男和女之间的微妙感觉了。
“什么不是宁国军队的,都是我们宁国人的粮,来人,给我绑了他们。”三和听出林怡然话中的意思了,气得叫嚣。
“你敢?”林怡然大声叫道,“我告诉你,有本事,你找出这粮是你们的证据,否则别仗着刀枪绑人。”
“你……公子……”他能说这是军需官私偷的粮么,三和被林怡然成功的堵上嘴了。
三和吃瘪,林怡然暗暗得意了一下,内部有人贪粮,没面子了吧,不敢跟我争了吧,可是一抬眼,发现夏宗泽眉头皱起,要强行拉粮的样子,连忙笑道,“将军大人,小的粮食真不是你的,真的,你的粮丢了,赶紧找去,要不然错过时辰就不好找了。”
“你觉得还能找回来?”夏宗泽意有所指的反问。
“当然!”林怡然听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了,高兴的暗叫,哇,居然真得赈了粮,心想那你可赚大发了,明天以后,你就要被万民传颂,得了民心,所向披靡呀,干嘛还追着我这一万斤粮食不放呀,就当我是流民分给我得了,不过,她只敢想,不敢说。
夏宗泽故意反问:“可我怎么觉得不能呢?”
“不……不会呀!”林怡然眨了一眼回道,“说不定失此得彼呢,你说是不是,将军大人?”
“得什么彼?”
林怡然一下子被他问住了,咬了咬唇,低头抠了抠马鞍。
“为何不说话?”
林怡然深吸一口气,蓦的抬头,目光却防不卒然的跌落在夏宗泽的眸光里,深不见低的黑瞳里居然都是自己,她吓得再次低下头抠马鞍。
“想让我绑人?”夏宗泽的声线很低,威严中透出些不可明辨的情愫。
“不要——”林怡然吓得抬头大叫。
“那你说,我得什么彼?”
林怡然抿了抿嘴,声音很轻,“那个绰号什么的可能要变了。”说完后,再次低头抠马鞍。
也许,除了夏宗泽,没人听到林怡然说这句话。
夏宗泽深深的看向林怡然,内心如水滔天,她为何要这样做?
林怡然被他看得心很虚,浑身不自在,突然抬头瞪眼,“将军大人,你买了二百万斤粮,不会追我这一万斤粮不放吧?”
夏宗泽看了眼理直气壮的林怡然,“你的意思是承认这一万斤粮是我的了?”
“将军大人,你放五十万两是放,放五十一万两也是放,追着我们这些小民有意思吗?”林怡然撅着小嘴不满的嘀咕道。
“五十一万两!”听着林怡然间接承认了粮食,夏宗泽轻笑一声。
林怡然被夏宗泽笑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可是为了太平寨子,为了自己能裹腹,她咧嘴讨好的笑笑,“将军大人,你很忙吧?”
“拜某些人所赐,确实很忙!”
“呵呵,将军大人,你看天色不早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夏宗泽端坐在马背上,身长八尺,穿甲戴胄,龙章凤姿,天质自成,举手投足间却散发出卓尔不凡的英挺之气,他似轻若淡的盯着林怡然,任由她避重就轻,胡说八道。
林怡然被夏宗泽看得演不下去了,尴尬的摸了摸小白,“神马兄,大半夜的,你不让主人休息,带主人出来乱逛什么,小心累跨了你主人,让你哭都来不及。”
白蹄还真应了林怡然的话,突然仰头长啸一声,吓得林怡然踉跄的跌倒在地。
“哈哈……”夏宗泽突然仰头大笑,急拉缰绳调转马头,竟真得回去了。
“将军,将军……”三和搞不明白了,公子大张旗鼓的来截粮,粮没拿,人却回去了,什么意思?他想问,可惜范先生和左参军都在放粮,唉……他低头看了一眼仍坐在地上的林怡然,要不要把她带回去给公子做丫头?
“四喜……”
“老三,叫我做什么?”
“粮没拿到,那就把她带回去。”
“啊……哦……”四喜暗想,这是拿一万斤粮食换个丫头?也太贵了吧,这丫头。
林怡然还没有从三和的话中惊醒过来,就被四喜掠上了马,惊得大叫,“苏大哥,赶紧把粮运回去!”都这样了,还没忘记粮食,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呸呸……乱想什么……
苏大易甩着胳膊撂着腿想追马救林怡然,那里是战马的对手,人瞬间就消失在他们面前。
“林姑娘——”
“林姑娘……”
凌齐轩和苏大易两人追了好长一段后才停下来,两人神情沮丧。
“怎么办,凌老弟?”
凌齐轩双手捋脸,转身看了看五辆马车一百多袋粮食,“先运粮回去。”
“那林姑娘呢?”
“他……”凌齐轩再次转头,看向黑漆漆的远方,轻轻呢喃道:“她聪明伶俐,我相信她会回到太平寨子。”
苏大易挥着马鞭急得踢了几脚路边的树木,“为何我这么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