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闻言,厌恶地皱了皱眉。
中年男人更是哼出声,不过什么都没说,扶起自家父亲就要走。
顾九他们还是想了解一下郝家的,毕竟是王小蝶了心愿的地方,顾九看了看旁边还燃着的火堆,有未燃尽的,烧的是祭奠逝者的冥纸。
顾九出声拦住两人,“叔叔、爷爷,你们怎么对着河流烧纸呢?”
顾九才到人腰际,仰着头说话一脸懵懂,童言童语容易降低人的戒心。那中年男子的神情果然缓和了一下,道:“只因逝者葬生河流。”
“那为何要偷偷摸摸祭拜?”邵逸忽而道,见二人脸色一变,想到他们听到郝家时的厌恶冷哼,猜测道:“与郝家有关?”
中年男人又防备起来了,“莫胡乱猜测!”
方北冥央求地拱了拱手:“二位想必也知道郝家今日的亲事,实不相瞒,家中妹子执意要嫁进郝家,我阻拦未成,对那郝家也十分不了解,若可以,还望二位好心提醒。”
方北冥做起戏来一套一套的,中年男人半信半疑:“当真?”
顾九也一副可怜相的央求。
中年男人转头看了看他父亲,见他父亲点头,便左右张望一下,让三人走几步到更隐蔽的地方,然后才道:“这郝家在我看来,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方北冥奇怪道:“此话怎讲?”
中年男人怜悯地看了一眼方北冥:“今日乃你妹子大喜之日,这话我本不该说来扫你兴,但郝家这事做得实在过分,我便与你说了。你妹子嫁进郝家的这个日子,却是郝家前头那位夫人的忌日。”
郝家莫不是有病,为何要选在这个日子迎新人进门?顾九在心里奇怪,方北冥是直接问出来。
中年男人叹气道:“郝振文对原配念念不忘,惹怒了他如今的妻子郝秋氏,最近几年,郝家在这个时节但凡有什么喜事,都要推到这一天举办。”
却听老者忽然低声骂道:“狼心狗肺的郝振文,人是他害死的,却又假惺惺,害得秀娘死后都不安生!”
顾九转头看了看,又转头回来,“窗户怎么了?”
顾九一愣,脑袋一抬,就见窗户那里空空如也,什么人影都没有,“刚刚,刚刚明明有个影子站在那的。”
邵逸狐疑地看着顾九,心想这小子是不是故意整他呢,但看他这副惊吓的模样又不像,道:“你以为是鬼?有鬼的话师父挂在床头的阴铃铛早就响起来了。”
顾九嗫嚅道:“真的很像啊。”他把自己另一边几乎湿漉漉的袖子抬起来让邵逸摸,要不是情况这么诡异,他也不会一看到个人影就被吓住,虽然睡的模模糊糊的,但今夜月光十分明亮,那人影映在窗户上十分清晰,顾九敢保证不是他迷糊下产生的错觉。
哟呼!小纸人们晚上出去,早上回来,排着队向方北冥汇报情况,搜寻的第一晚,就有几个小纸人带回消息,说自己找到了大垂柳。
顾九他们就按照小纸人们提供的地段找去。
柳树的寿命一般在二十与三十年之间,少数的可达百年以上。兰月死时在她眼里挺大的垂柳,经过二十年生长,若无意外身形要更大才是。小纸人们不过巴掌大小,看什么都巨大无比,胳膊粗的小树在它们眼里也是大垂柳,所以几个地段一一去过后,顾九他们只确定了三棵称得上是大垂柳。
顾九他们只得又晚上出来,招来附近的野鬼,让他们去找。若有经年老鬼,也向其打听兰月和三郎的消息。
无奈的是,好多野鬼浑浑噩噩忘记了前事,还都不是本地的,对于兰月一事并没有印象。
野鬼们白日没法出现,顾九他们就驾着驴车,去几棵大垂柳的附近村庄打听兰月的消息。二十年时间不短了,他们打听时都是挑着年纪大的人询问,却始终一无所获。
顾九捶着走了一天酸软的腿,看着路边河,“师父,这条河有多长啊……”
方北冥道:“河流入江海,你说它有多长。”
顾九:“那说不定兰月的尸骨是从好远好远的地方飘来的啊。”他们那晚找尸骨招的水鬼,就是这种情况。
那这要怎么找呢,明天王小蝶的婚礼就到了,王小蝶的愿望若只是嫁情郎这么简单,那她的愿望明天就达成了。但兰月的愿望还没,鬼契效力依旧在,兰月肯定会待到她自己愿望达成为止,以王小蝶早死的面相,她能挨到兰月愿望实现的那天吗?
拖着一身疲惫,三人回到王家时天都黑了。三人远远地,就看到王家院子里,兰月穿着一身水红色的嫁衣在翩翩起舞。
没有鼓乐作伴,兰月面带微笑,极为安静地跳着舞。她身段窈窕,步履轻盈,拂袖抬腿顺畅自然,可见生前在舞蹈这方面,便比较擅长。
兰月在原地旋转,顾九看着对方旋转的身影,脑子又晕了起来。
邵逸的剑柄在顾九脑袋上敲了一下,顾九顿时回神。
兰月轻笑两声,以袖半遮面,露出的脸妩媚妖娆,她轻点着脚尖,踏着舞步朝他们走来,缓缓开口:“道长,找到三郎了吗?”
方北冥不受蛊惑,没好气道:“就一个名字,找起来哪有那么快。别再试探我们,若不是顾忌王小蝶,我早一巴掌将你拍出来了。”
兰月虽然受限于王小蝶的肉身,但她作为鬼物的能力并不是完全被压制着的。
兰月一点也不怕,她甩了甩袖子,只幽幽哀叹:“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寻好梦,梦难成。况谁知我此时情……”
念着诗句,兰月转身进了屋。
兰月自不会无缘无故念这些诗句,定是从记忆里有感而发。顾九今夜从兰月的言行举止中得出三个信息:她会跳舞、会识字念诗,但诗词凄凉情愁,反应在她与三郎身上的话,可能是久等三郎不归家,也可能是三郎对她的感情发生了变化。
顾九他们也进了屋,顾九用热水泡脚,方北冥将之前还未完成的桃木木牌继续拿出来雕刻,等到顾九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时,他感觉方北冥走到他身边,往他脖子上套了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