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顺势抬脚踩住。
三只小鬼被踩在地上,虚弱挣扎,嘴里嘶叫着,声音着实刺耳。
男孩脚下用力,怒道:“再吵我踩爆你们。”
小鬼们不敢叫了,嘤嘤嘤地缩在一起。
他太凶了,让站在他身边的顾九都忍不住缩了下脖子。
那边的老道士却还在垂死挣扎,他先前带了一柄黑色旗幡过来,就插在旁边。此时他将旗幡拿在手里,指尖就着嘴边的血在旗幡上一抹,原本安静的旗幡无风却动了起来,旗幡上不停浮现出各种狰狞的鬼头,密密麻麻,他们吼着、叫着,想要破旗幡而出。
方北冥原本在朝他走过去,顿时止住脚步,“尚未炼成的百鬼幡,你还真是一条歪门邪道走得彻底。”
老道士得意狞笑几声,“先前是贫道轻敌才让你有机可乘。贫道手里的百鬼幡,虽未炼成,却也只差一只厉鬼而已,对付你,足够了。”
说着,他抓起一直紧紧跟在他身边寻求保护的顾勇,送到旗幡下面,那上面涌动的鬼头便争先恐后地张开大嘴,啃噬在顾勇脸上、头上。
“吃吧,吃吧!”老道士死死地摁住不停挣扎惨叫的顾勇,一脸疯狂,“吃饱了,才有力气帮贫道干活。”
“噗通”一声,魂魄被啃噬完毕的顾勇,面无人色地被扔在地上,已是绝了气息。
方北冥淡淡地看了一眼已经死去的顾勇,视线重新回到老道士身上。
老道士以血在旗幡上快速画符,嘴里念念有词,便听他大喝一声,“诸鬼听令!”
那些挣扎的鬼头便从旗幡里钻了出来,黑气交织着,飘浮在老道士神周,蠢蠢欲动,只待他一声令下。
老道士指着持剑严阵以待的方北冥,忽而指尖一转,指向站在不远处的顾九:“去,吃了他!”
顾九忙道:“这是董将军。
邵逸道:“我当然知道,你那么丑,我眼又不瞎。”
旁边方北冥一心二用,噗嗤笑了一声。
顾九:“……”他默默看了下自己瘦得跟麻杆儿似的身板,好吧,他确实不如画上董将军小时候圆润润的可爱,但是师兄你说话也太伤人了点吧!
顾九满肚子委屈,但也只敢在心里小声嘀咕。
邵逸看完,又把画卷还给顾九,“这个你装着。”
“哦。”除了装家当的布包袱,顾九还有一个包裹,是方北冥给他的,让他用来装符纸道具之类的,挺大的,他个矮,包裹能直接打到他腿弯。目前为止,这个包裹里的东西不多,都是顾九自己要用到的笔墨纸砚,还有自己画的几张效果一般的清心符,顾九把画卷装进去,画卷就成最大的了。
当天晚上,顾九趿拉着鞋子,走到邵逸门口还没敲门,门就开了。
顾九小心翼翼地冲邵逸笑。
邵逸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已经十分认命地主动让开,让顾九进房。
第二天的酉时就是下一个“七“的第七个阴时,于是吃过午饭,顾九他们就再次去了乱葬岗。
哟呼!
常年骨子里发冷的顾九,几乎快忘了“暖和”是个什么滋味,现在被这男孩抱着,他就好像偎着一个火炉,身体里的那些寒意被悉数驱尽,前所未有的舒适。加上又好像死里逃生了,因此虽然男孩说话凶巴巴的,顾九却也半点不生气。
他松开之前下意识搂上对方脖子的手,冲对方不好意思地笑笑,双脚落到地上。
男孩没理他,只是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
站稳了,顾九才看向站在他和男孩前方那个年轻男人,也是个道士打扮,他手里拿着一条黑鞭,背上还背着几把剑,两边腰上挂着布袋子并其他零碎东西,走起路来叮当响。
他就是刚才说话的人,此时正微微弯腰冲小弟招手,一口怪叔叔哄小孩的语气:“咪咪?咪咪过来,叔叔这里有肉吃。”
“喵。”小弟叫了一声,却没理他,绕过他跑向顾九,跳到顾九怀里。
年轻道士悻悻地摸了摸鼻子,直起身,看着前方的老道士,“在下云游道士方北冥,不知阁下是?”
老道士:“无名无姓,不值一提。”
方北冥似笑非笑,“怕是不敢说,怕我下咒害你?”随后声音便正经起来,“我本是追着灵猫而来,却不想竟撞见你这恶道士在此作恶。”
老道士将手中的剑挽了个剑花,沉沉道:“贫道受人之托收服恶鬼,可不是道友口中乱说的作恶。”
方北冥嗤笑一声,回头指了指顾九:“这小孩虽满身阴气,却也裹着生气,不过是命格阴了些,怎的也成恶鬼了?”
方北冥点点那一地的红绳,“缚魂链。”又指着小院绕了一圈,“摄魂阵。”最后目光落在那个孤零零挂在院门口的布包,“若我没猜错,那里面还装着摄魂钉。哼,抽活人魂魄祭炼小鬼,还说不是作恶!”
老道士眼神阴冷,“道友好眼力,既知道贫道想做什么,便劝道友还是莫管闲事的好,将那小孩还给贫道,速速离去。”
方北冥对老道士的话不以为意,他执着黑鞭向小院走去,从周珊珊身边经过时,低头看了她一眼:“一边呆着去。”
周珊珊对那黑鞭带着浓烈的惧意,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缩到一边去。
顾九抱着小弟想去看看周珊珊,被那叫逸儿的男孩揪住衣领,听他不耐警告:“老实待着,过去不怕她吃了你?”
顾九小声道:“她是我娘,她不会吃我的。”至少现在恢复了理智的周珊珊,是不会再吃他的。
男孩却不松手,冷哼一声转脸不搭理他,只看着小院内的情形。
顾九也只得保持着抱着小弟被揪住衣领的姿势站在那里。
小院内,方北冥挥着长鞭在小院里一通乱造,长鞭所过之处,皆有金光闪过。
老道士怒道:“小子张狂,竟破我摄魂阵!”
举剑便朝方北冥攻去。
方北冥与老道士打在一处,他还游刃有余,一边还击口中还道:“你福德宫陷缺,浅窄昏暗,灾厄常见、人亡家破,皆因你心术不正损了阴隙;我观你鼻头曲如鹰嘴,一生奸计,恶业缠身,满身晦气。不得好死的命啊!”
老道士气急:“满口胡言!”
他自腰间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圆肚小玉瓶,撤去上面的黄符,在先前手指上的伤口挤了挤,绕着那瓶口抹了一圈,拇指顶开瓶盖,一缕黑雾从瓶子里窜出来,并伴着几道幼童尖细的嬉笑声。
顾九看得清楚,那黑雾分散开,化成三个约四五岁的小童,面色霜白,眼眶赤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