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景综深深地望进贺素娥的眼底,贺素娥渐渐松开牙齿上的力道,景综从她嘴里退出来,她刚刚那一咬,用了狠劲,丝毫没有留情,应该非常痛。
景综面无表情,就这么低头看着贺素娥。
贺素娥在她的目光下竟心生怯意,用力推开他,边系胸前的纽扣边跑出去,瓶瓶罐罐都不要了,拉着行李箱就走。
她不是要换房间,她要离开南山墅。
客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了起来,贺素娥拉开房门,一步还没跨出去,景综从后面追出来,一把握住她拉行李的那只手腕,用力往回一拉。
贺素娥紧紧拽住门把,暗暗心惊,“你究竟想怎样?我们已经离婚了!不再有任何关系!你就不能放过我?”
景综只裹着浴巾,胸膛赤裸,脸上隐约有怒气和寒意,她能想象,要是被拉进去,迎接她的会是什么。
不要!
景综拉她用了很大的劲,她快要握不住门把,“你放开我!”音量不自觉拔高,“景综!你放开我!”
就在这时,隔壁房门打开,叶倾国顶着一头半干的头发穿着睡衣走出来。
“叔叔阿姨,你们在做游戏吗?不可以这么大声,吵到小国睡觉了,姐姐说吵到别人睡觉是很不礼貌的——”
话音未落,景综冷冷地看过去,厉声呵斥:“进去!”
叶倾国对上他的视线,愣了一下,下一瞬,麻溜地回房‘嘭’一声关上门,好像后面有狼撵他。
好可怕,刚刚那个叔叔的眼神跟姐夫一样吓人!
楼上主卧。
叶倾心洗完澡出来,隐约听见楼下的动静,她拿着干发巾擦头发,有些担忧地问景博渊,“爸妈不会吵架了吧?你要不要去看看?”
景博渊坐在沙发里捧着本书,见她出来,随手合上书放在茶几上,伸手把叶倾心拉过来坐到自己腿上。
“他们不是小孩,不用管。”
男人说着话,抬手轻巧地解开妻子胸口的一粒睡衣纽扣,然后下一粒。
叶倾心留意到他的动作,心口滑过一抹短暂的紧张,没有阻止,泰然自若地擦头发。
“虽然不知道爸妈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爸对妈挺不错的,希望他们能早些和好。”
最后一个字说完,叶倾心忍不住咬了下唇瓣。
她之前上楼之后喂了三个孩子喝了奶,现在他们都睡下了,佣人也回自己房间睡下。
叶倾心低头,视线往下看。
眼前的一幕,忽然让她想起来三个小家伙吃奶的样子,他们都是很霸道的吃着一个,小手护着另一个……
在这一点上,三个小家伙很一致地肖父。
下午打电话,景博渊说要早些回来,叶倾心当时忍不住想歪了一下,此刻看来不是她想歪,而是他本来就有这个意思。
干发巾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丢弃在沙发上,叶倾心趴在沙发扶手上,长发垂下来,正好落在被丢弃的干发巾上,汗水顺着额前的发丝,一滴一滴隐匿在枚红色干发巾柔软的布料上。
浪潮一波紧接着一波,叶倾心回头,撞进站在她身后的男人那双漩涡一般黑沉的眼睛里。
不知过去多久。
楼下客房。
景综起身,坐在床沿,拿起烟盒抽出一根塞进嘴里,‘哒’一声蓝色火苗跳跃,紧接着烟雾缭绕。
抽了几口,转头看见贺素娥一脸冷漠地仰躺在那里,那双一向清傲的眼睛里蒙了层薄薄水雾,身上的衣服七零八落,他心底涌出后悔和心疼的情绪,扯起床上被揉乱的鹅绒薄被,轻轻搭在她身上。
“对不起。”嘴巴先于大脑说出这三个字。
贺素娥把脸偏向一边。
景综收回视线,低头默默抽烟,许久,他轻轻开腔:“第一次见到你,你才只有这么高。”
说着,他比划了七八岁小孩的高度。
“我比你大三岁,你睁着一双又圆又亮的眼睛,喊我景哥哥,那天你打碎了还在世的贺奶奶最喜欢的景德镇花瓶,据说是清朝传下来的,老人家宝贝得不行,你挂着两条眼泪跟我说你不想挨打。”
“我替你抗下那件事,贺奶奶没有打我,我回家后被我爸揍了一顿,你知道后来看我,把你最喜欢的洋娃娃送给我,我说我是男孩子,不喜欢洋娃娃,你皱着小眉毛想了很久,说:那我长大了嫁给景哥哥,电视上都这么演的,女孩被男孩救了,就以身相许嫁给他。”
景综把左手的余烟腾到右手,左手伸进薄被里,握上贺素娥冰凉的手。
“嫁给我的话,是你自己说的,怎么等你长大了,你又改变主意要嫁给别人了?”
贺素娥视线落向景综,几十年前的事了,她早已忘得一干二净,甚至都想不起来他说的那件事,他竟然还记得那些童言。
“景综,你几十岁的人了?居然把一个小孩说的话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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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倾国见了爸爸很是高兴,一路上都很兴奋地吱吱喳喳着。
叶倾心见他这般高兴,心情跟着愉悦,转而想到去世已经一年有余的周翘翘,心底有些伤感。
自从葬礼结束回了京城,她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周翘翘都还不知道她生了孩子……
或许等孩子大一些,该带他们回去看看姥姥。
正想着事,手机铃声响起来。
是景博渊的号码。
叶倾心敛下负面的情绪,微笑着接听,“博渊。”
“什么时候回来?”
“你到家了?”叶倾心声音带上轻松和愉悦,“我们已经往回走,很快就到。”
景博渊声音低沉地“嗯”了一声,道:“让陆师傅开车慢点,不着急。”
“好。”
“我和孩子在家等你。”
叶倾心笑,声音柔软了几分,“好。”
“姐姐,下次要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爸爸呢?他到很远的地方打怪兽,会不会受伤?会不会疼?”
叶倾国兴奋过后,变得担忧起来。
“你很喜欢爸爸?”叶倾心摸着叶倾国扎手的短发,或许这是血缘关系在作祟?即便从不曾见过,那种感情依旧隐藏在心底,稍微给点机会,就喷薄而出。
“喜欢,一直都喜欢。”叶倾国说:“以前爸爸还给我买过礼物,偷偷的放在我的枕头底下……”
叶倾心愣了一下,旋即想明白怎么回事,看着叶倾国笑道:“爸爸对你真好。”
“当然了,妈妈说爸爸最喜欢小国了。”
周翘翘当真是用心良苦,在叶倾国心里为叶俊东塑造了一个完美又伟大的父亲形象,可结果,她的苦心经营,都给了邰正庭。
车子开进南山墅八号院。
叶倾心一眼就看见站在廊檐下打电话的景博渊。
他应该是洗过澡了,穿着深灰色家居服,头发不像白天那样一丝不苟,刘海随意地垂在额前,映得五官年轻了好几岁。
头顶的灯光笼在他周身,勾勒出挺拔高大的轮廓。
车子一出现,他便看过来,深邃的目光似乎穿透阻碍,对上叶倾心的眼睛。
叶倾心下车走过去,景博渊挂了电话,单手插兜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近。
“见过了?”景博渊伸手握住叶倾心的手。
“嗯。”叶倾心往景博渊身边挨了挨,“小国很高兴。”
跟在后面的叶倾国,满脸灿烂地蹦着跳着跑过来,景博渊视线淡淡地扫过去,叶倾国对上他的目光,突然僵了一下,脸上的笑倏地消失,走路也变得中规中矩。
叶倾心:“……”
“进去吧,外头凉。”初秋的夜,微凉。
“小国一点也不冷。”叶倾国声音清亮地实话实说。
景博渊目光再次扫过来,叶倾国受了委屈似的垂下脑袋。
叶倾心:“……”
进了玄关,鞋柜前就摆了一双女式室内拖,是叶倾心的,叶倾国奇怪:“怎么没有我的拖鞋?”
景博渊语气不冷不热,“自己拿。”
叶倾国撇着嘴,委委屈屈地打开鞋柜拿出自己一直穿的蓝色室内拖。
叶倾心抬头望向景博渊正儿八经的英俊面庞,嘴角弯起。
今天出门的时候,她看见迟婶将她和叶倾国的室内拖放进鞋柜里摆好,现在她的摆在外面,大约是景博渊拿的。
景博渊细心周到,却不是对谁都这般,唯独对叶倾心无微不至,这让男人的好变得无比珍贵。
物以稀为贵,放在任何领域都是真理。
“孩子们呢?睡了吗?”叶倾心没有听见客厅里孩子们的声音,边换鞋边问景博渊。
“在婴儿房。”
“妈也在楼上?”
说话间,三人进了客厅。
沙发区,贺素娥和景综相对而坐,气氛很沉默。
叶倾心心里诧异了一下,旋即笑着打招呼,“爸您过来了?”
目光落向空荡荡的茶几,她又道:“我去给您泡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