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环视了一圈,确定围观群修不止是剑宗中人,人群里还杂着驻在帝都的龙虎宗石子明、昆仑宗的知了义等。我遂向那领头的男修真者道:“晓月兄,恭喜你晋升元中。能否与我一件袍子遮身?你们剑宗既然杀人不成,至少送我一件衣裳压惊。”
人群里,石子明大惊失色道:“原院主,你们何故到了帝都?剑宗的道友们向来以身作则担当天下,又哪里会冒着天下之大不韪破了规矩?”
他指着画眉晓月道:“天下人虽然皆知晓月道友,与你积怨极深。但他以天落真人为榜样,只会在天下人见证下与你公平一战,绝不会暗中害你性命的。”
我微笑道:“石道友,那我和梅芜城是无事到帝都来自残玩,还闹出动静请剑宗的朋友看白戏吗?”
“这……”石子明显出疑惑之色。
晓月道:“让原剑空放完厥词。若他坏了山河榜规矩,又污蔑我们剑宗,我们荡魔院便再押他入镇妖塔又如何。”
我冷笑,然后请石子明、知了义取药给梅芜城治外伤。知了义纳戒恰有一件昆仑道袍与我。虽不合身,我也将就穿了。
梅芜城指着我脖颈上蜘蛛坠子道:“我奉本宗徐掌门之命,与昆仑原道友护送我宗的十绝阵图回龙虎山。中途我们微服入帝都,瞻仰益皇帝的遗塔。不料在帝都我被一个上层元婴偷袭掳到此地,原兄也险死还生。原兄不愧是我们宗门的表率,仁侠过人,带伤冒死追来此地援救我,与那上层元婴恶战。也幸诸位来到,那上层元婴畏惧形迹暴露,落荒而逃。”
他说罢,从袖中取出方才记录我与顾天池战斗的写真符:
写真符上三人激斗。我和梅芜城的惨状栩栩如生。独有顾天池的形状模糊,如同一个纸片假人。我和梅芜城俱是愕然。果如顾天池所言,他有无常剑心,占卜不能测,记录失其真。
我们没法一下子指认顾天池。不过,至少证明了的确有一个上层元婴在触犯山河榜的禁令危害我们的性命。
莫语冰道:“同门互救,理所当然,我们剑宗人人如此,没什么可夸的。大概原剑空杀过宗门人,今番倒能救人,在你们龙虎宗眼里,就显得稀奇了。如今山河榜期间,往来帝都的正邪两道上层元婴都不在少数,梅芜城,你们昆仑和龙虎征战西域,也得罪过不少。凭什么说是我们剑宗的元婴害你们。”
梅芜城只好缓缓道:“那位上层元婴的剑道无匹,贵宗之外恐怕难做第二人想。”
我道:“梅道友,理站在我们这一边,不必顾忌剑宗人脸面,吞吞吐吐的。晓月、莫语冰,是顾天池刺杀我们。”
人群里几个剑宗小弟子果然纷纷嚷叫起来:“休得污蔑我们帝师、污蔑我们荡魔院。顾真人如今远在汉中,岂能现身帝都?你们也说是临时起意潜入帝都,连你们自己都行无定踪,顾真人又怎么能算到?”
莫语冰也是不屑地嗤笑。
我暗思,这些剑宗人怕全不知道魏峥嵘与我的联系,也自然不知道顾天池与镇妖塔的沟通。可我即便不能拿出证据,也要散布对顾天池不利的流言流语,埋下他们对顾天池怀疑的种子。
我道:“自然是你家真人神通广大咯。他被我夺了本命神剑,不得不自爆。你们山里捡捡,或许能捡到几块残铁。回头再让顾天池出示下他的本命剑,拿不出,便是他了。”
莫语冰击掌。果然有剑宗门人向他奉上几片神剑残块,是光彩熠熠的五行之精。
她审视后道,“顾真人的本命神剑叫不毛之剑,是万里云祖师亲赐的草木七剑之一,但我们俱没有见过,也没有轻慢请真人示剑的道理,这区区残块全然无从证明。更何况,这世界虽然我宗的剑道至上,但也有个别通武道、有神兵的厉害元婴,武神周佳便是其一。原剑空,我剑宗断没有害你的可能,即便天下最痛恨你的晓月,也能克制对你的杀意。”
众剑宗人点头称是。我看到了,晓月的手一直按在佩剑上,没有向我出手。
晓月终于开口,“原剑空,我现在就押你们滚出帝都,永远别让我在帝都第三次看到你。”
无面人并不答话,他也不解放自己的神剑真形,反一把揪起梅芜城的脖颈,以他为盾牌。向着十天球和我狂飙般的雷电急趋过来!堂堂真人,竟拿同是道友的龙虎宗唯一的新锐元婴掩护!真是我三生三世都不能梦想到的境界!
他的人影揪着梅芜城时而向着蓝宝石天球,时而向着银蛇剑的真形,走的是连环般的圆舞步伐。无论我如何动念,第一击必然将梅芜城打个半废。
我的神雷赶紧半放而收。才几个刹那,无面人便过了银蛇剑的锋芒,欺入了我三重雷圈之内,人肉盾牌梅芜城一下烧了起来,他的上半张脸面即刻烧个干净。我又不得不撤走了雷圈。
又一刹那,无面人与我贴面而视,我被逼着让了二招,七转神剑已透过青狮甲,没入我心口。
十枚蓝宝石天球方才追回,已然迟了一步。我心念一动,十球化成十道蓝光,摄入我的泥丸宫内。
无面人把烧了半张脸的梅芜城扔在一边。七转神剑在我体内一转,把我的肉-团-心搅得粉碎。
我的银蛇剑坠地,两手耷拉下来,仍努力扯住无面人的衣裳。
无面人不屑道,“方才的气势如虹呢,真不堪一击!”
“蒙你的教诲,我才学了点东西,怎能即刻就去作鬼了?”
我衣裳下的青狮软甲本覆盖着手臂,随我念动,双手化成了一对七转狮子爪,死命扎进无面人的衣裳里。他的衣裳也一下被我狮子爪穿透,爪子沾在那块万里云的画皮上:这画皮千变万化,却仍是一块七转的皮革。我的爪子插了进去。
“临死作什么妖怪!否则,我把你全身都肢解了!”
无面人全身猛抖,我却死命抱住他不放。狮爪子将他的画皮从后面撕开一条口子,我的神火从指尖生出,顺着画皮的肌理侵入各方向。
无面人的七转神剑释放出十束剑光,我的五脏全被粉碎,十束乌黑剑光就像十杆长枪从我的后背透出,我的头颅以下全成了血人,我大概成了一幅红刺猬模样。
我向无面人冷笑起来,
“我不必赢你。只要撕烂这张画皮。你的真面目就大白于天下,全天下人共诛你!”
披挂了无面人全身的万里云画皮燃烧起来。
“我的剑方才不过从前至后。如今从下至上,把你从头至尾切成两半。看我们谁先谁后。”无面人道。
无面人的七转神剑自我被粉碎的肉-团-心上扬,一柱乌黑剑光直贯我的脑顶!从我的脑门穿了出来。我被从中切成两半。
“等活地狱!”半分未分的我也道。
昆仑九转造化炉的神风从我四肢百骇源源不断地涌出。断裂的身体重连,粉碎的心和五脏还原。连带着切成条块的青狮软甲都补回原样。就像佛经里所说的,在等活地狱受苦的人,无论刀山、油锅、车裂、粉碎,只要被地狱的魔风一吹,即刻复原等前!永远受地狱之苦。
我流下了泪。造化炉是不断重铸躯壳的救命法宝,何尝不也是让人永远受地狱之苦的酷刑。
为了击败顾天池,我愿意受等活之苦:这一个法门我糅合了五劳七伤手印、诸天雷法总纲与造化神炉的妙用,也是观察武神不死印后的体会。
“地狱森罗,魔性显然。那看你重生得快,还是我粉碎得快!”无面人的剑仍在我的体内,乌黑的剑光十面射出,我的身体即刻了齑粉。